七日后,卫氏下葬,也只有沈绿绮和顾明熹随着一起去。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青山远黛,草木悲凉。
沈绿绮哭得晕了一次又一次,嗓子都撕破了,咳出了血丝。
樱桃和方嬷嬷,一个娇小一个年迈,在山路上走着,自己都撞撞跌跌的。顾明熹不放心,把她们两个挤开,自己过去扶着沈绿绮,这时节,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顾明熹自幼习武,年纪虽小,力气却大,一手扶着沈绿绮、一手为她撑着伞,但是,好气人啊,力气够了,身高不够,他差不多是踮着脚、举着手的,太吃力了,一天下来,手脚都麻得不是他自己的了,身上还被雨水浇了个透。
结果回来的当天晚上,顾明熹就发烧了。
深夜里,他躺在床上,觉得脑袋发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他不想惊动沈绿绮,裹紧了被子,咬着牙强自忍着,忍到后面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长夜凄冷,呼呼的风声格外清晰,似乎在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明熹隐约听到沈绿绮的声音在焦急地唤他:“长生、长生。”
顾明熹努力地想醒过来,但是他好像沉浸在一个噩梦的泥潭中,爬了半天也爬不出来,浑身粘糊糊的。
有一只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恍惚如花瓣一般,那么柔软、那么娇嫩。
顾明熹打了一个激灵,猛地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沈绿绮绝美的面容就在他的面前,距离那么近,顾明熹几乎看呆了。
沈绿绮黛眉轻颦:“好歹是醒过来了,还烧得厉害呢,这孩子,好像烧得有些傻了。”
顾明熹想说话,他才张口“哎”了一声,喉咙就火辣辣地疼痛,他咳了起来,眼角都沁出了小泪花儿。
沈绿绮看着心疼,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乖乖的躺着,不要动、也不要说话,你生病了,大夫说你淋雨受了寒气,兼之初到洛安,水土不服,两相交加,病得不轻呢,你这傻孩子,难受也不和我说一声,熬了一整夜,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真希望她再摸一摸自己,顾明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沈绿绮。
可惜沈绿绮听不到他的心声,转过头去对樱桃道:“方才熬的药,还热乎着呢,快端上来。”
樱桃出去把药端了进来。
顾明熹闻到那股浓浓的苦味,不知道从哪里又生出了力气,蠕动着钻到了被窝里面去,把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沈绿绮好气又好笑,把被子给他扯下了一点,露出他的小脑袋。
“这么大的人,你不会怕吃药吧。”
顾明熹自小就怕吃苦,原本吃药的时候,需要江都公主抱着他,心肝肉儿地千哄万哄才肯,后来偶尔一次被顾弘韬看见了,严厉的父亲勃然大怒,不顾儿子生病,把他扯过来暴打了一顿他的屁股,结果从那以后,顾明熹对于吃药这件事情更是深恶痛绝。
他当下语气微弱地抗议道:“闻过去就很苦,我不吃,我没事,多喝点水就好了。”
沈绿绮简直无奈了,想了一想,柔声道:“我喂你可好?”
这个诱惑有点大,顾明熹纠结了,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沈绿绮再接再厉:“我亲手做了梅子的蜜饯,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你喝完药,我给你一颗。”
是她亲手做的,这个诱惑更大了。
顾明熹点了点头。
樱桃扶着顾明熹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