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太阳很大,有点刺眼。
顾明熹微微地眯了眯眼:“汝宁是怎么回事,父亲你这回居然怜香惜玉了起来,灭了魏国,却独独把她留给大哥?”
顾弘韬目无表情:“明城当日看上了那个女人,把她藏起来了,我还以为他对那女人有兴趣,就由他去了,谁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你看看你自己,多招人嫌,谁都想杀你。”
顾明城是顾弘韬的庶长子,其母亦出身陇西豪族,本来颇受宠爱,可惜在顾弘韬遇见了江都公主之后,立马就把她遣送回了娘家。
顾明城在顾弘韬面前低眉顺眼、十分温雅,但对顾明熹这个弟弟背地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顾明熹嗤笑了一声:“是,我生下来就招他嫌,这还不是托父亲您的福吗?”
“你若连这些伎俩都招架不住,将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你的三个兄长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把多余的对手除掉,只有你,不思上进,躲在一个女人家里,虚耗光阴,长生,我很失望。”
顾明熹满不在乎地道:“是,大哥最有出息了,你去好好教导他,将来他必能替你光大门楣,我就是个没用的,反正在顾家,除了母亲,也没人真心爱我,我不如躲得你们远远的,大家各自称心如意,岂不更好?”
顾弘韬终于顿住了步子,停下来看了顾明熹一眼:“长生,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我是不信的。”
宫人和内监不敢靠近,远远地跪在那里。
顾弘韬立于宫台之上,风吹动他的衣袂,他凭风而立,说不出的高傲与尊贵。
“你生来就是顾家的嫡子,顾家的权势是先祖给予你的荣耀、亦是重担,长生,你要背负起这些,如同我一般,别无选择。如今天,天子要向我们低头、江山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这就是顾家的主人。”
顾弘韬用冷静的声音道:“你如今在沈家装模作样,仗的是什么,不就是你顾氏子的身份吗?如果没有这个,你什么都不是。长生,我知道,你母亲走了,你一时绕不过来,我体恤你,放任你在外面浪荡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顾明熹不说话,抬头望了望天空。
风从远方吹来,掠过高高的宫墙,奔向另一个远方。万里碧空,烈日灼灼。
这里是晋国最崇高的地方,而这里的主人却要屈服于他,这就是权势的力量,无人可挡。
顾弘韬的声音在顾明熹的背后响起,是低沉的:“你问我,我有没有后悔过,我只能说没有,因为无论如何,你母亲也不会再回来了。”
顾弘韬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但熟悉如顾明熹,却听出了那其中的无法言说的悲哀。这是父亲最大程度的示弱了。
“所以,长生,你要跟我回去吗?”顾弘韬问了这么一句,仿佛很平淡。
顾明熹没有回头去看父亲,他伫立在那里,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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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绿绮在家中心神不定地等了大半天。
直到黄昏后顾明熹才回来,德福跟在他的身后,带着两个小内监,抬着一口镶金的钿螺箱子。
沈牧这回终于赶上了,不待管家通禀,自己恭敬地到门口迎接。
顾明熹不理沈牧,径直回到了兰溪院。
沈绿绮这才放下心来,迎了上去:“长生,回来了,没事吧?”
她还是对着德福施了一礼,“有劳公公了,公公进来喝茶。”
德福哪里敢,他赔笑不及,叫两个小内监把箱子搬了进去,然后赶紧告辞走了。
顾明熹打开了那小箱子,一阵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阿绮姐姐,这是我从宫里带回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樱桃和方嬷嬷凑过来看了看,不禁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那箱子里堆满了珠玉首饰,有羊脂般的白玉镯子、红樱桃般的碧玺项链、玲珑剔透的翡翠簪子等等许多,底下还铺着一层滚圆闪亮的珍珠,各个都有拇指大小,叠在一起,简直晃花人眼。
樱桃吓得结结巴巴的:“这、这些是什么,表公子,你去宫里打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