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国番禺王城中,树木绿意盎然,丝毫看不出秋意,唯独来往婢女侍从已经穿上薄棉衣衫,堪堪透露出三分寒意来。
但今日的番禺王城,却是寂静异常,侍从脚步匆匆不敢停留,却是大气都不敢出,无人不神色凝重,似是等待着什么的最终到来。
黑衣内侍捧着个象牙匣,压着脚步走入内廷,重重帷幕被撩开,深深宫殿之内,青铜灯灯火摇曳,灯影微微,映衬着那跪侍在床榻边的那个身影。
内侍在殿前恭敬跪下,双手托举木盘,将象牙匣子举过头顶。
旁边跪着的华服少年走过来,将象牙匣子从内侍的手中接过,捧在手中,缓步送到榻前。
“皇曾祖,东西取过来了。”
榻上的人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手一抬,旁边的内侍立刻迎了上来,与跪在榻前的人一起,将他扶了起来。
跪侍在旁的人伸出手,想要将象牙匣子打开,手却被轻轻拂开。
“我来。”
那声音苍老低沉,仿佛从远古传来。那手布满皱纹,只覆上那个象牙匣子,将盖子轻轻抬起放到一旁。
老人笑声低低响起:“你皇祖母啊,最喜欢这些小东西,这个盒子是她亲手雕的,你看看这些花纹,蝴蝶啊,蛇啊,都是越裳部的东西。”
旁边的人也笑:“皇祖母本来就出身越裳,当然是最喜欢越裳的东西,皇祖父也惯着,孙儿还记得,孙儿小时候穿得衣衫上,都是这些花样。只可惜婴齐生得晚,不然还能得一个小荷包。皇祖母绣工是真的好。”
老人摇了摇头,伸手取出象牙匣子里头的东西,握在手中。
“她的绣工,算了吧。”
似是个小荷包,看得出来是越族的蓝布底子,却早已磨得泛白,连上头的丝线都快要掉色。老人将那荷包握住,翻看时,旁人才能看清楚上头的绣样,蝴蝶与游龙,针脚粗糙,龙绣得如蛇,弯弯曲曲,不见半分灵气,蝴蝶翅膀毫无纹样,只稀疏一排线。
丑得不行旧得快破的一只荷包,被老人握在手中,珍宝一样。老人重新躺下,将荷包放在手心按着,贴在胸前,随着呼吸起伏。
“昧儿,汉室兴盛,终有一日汉越合一,你自然懂得其中道理。只一点,你祖母是越人,母亲亦是越人,你是由越人生,越人养,流着越人的血,受着越人供养,不论汉室如何,你但凡在位一日,善待越人。婴齐,你亦是。”
身旁一老一少,皆齐齐跪在榻前,以头触地:“谨遵教诲。”
榻上老人长长呼出一口气,指腹在那破旧的蝴蝶纹样上摩挲似是叹息:“又快大半辈子了。她该等得着急了,从前她说,我会长命百岁,我还不信。她那副机灵样子,说得总是没错的。只是说得不在谱,一会儿怂恿我在番禺建墓,一会儿又说五岭……她爱喊我的字,任守去后,任簇去后,也就她了,没大没小……”
老人越说,声音越弱,到最后,已经不可闻。那蓝布荷包还贴在胸前,随着胸膛起伏,渐渐平稳。
榻边,独独剩下子孙恸哭,内侍高唱哀号,南越王宫内外,侍从皆跪地俯首。
汉室武帝建元四年,南越王赵佗崩,谥武帝,其孙即位,是为南越文王。
……
公元20XX年,广州逸仙大学。
逸夫楼学术报告厅外头人头攒动,门口的展示海报前面更是挤满了人,学生举着手机拍照留念,内里门一开,当即涌进去签到占座。
“听说今天越教授的女儿女婿都会来?”
“是啊是啊,不是说以前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嘛!大师兄和大师姐。”
“听说他们俩本科的时候就认识了对吧?算下来多少年了,小十年吧!怎么又说那时候一起上热搜的时候,才刚刚开始谈恋爱?以前都没这个意思?”
“这不就才会上热搜嘛!你看,同甘共苦用生命保护国家宝藏,一起昏迷了半个月,听说容坤师兄醒来第一件事,拖着自己的输液袋就去找越枝师姐,在床头守了快大半年。我说啊,肯定之前就暗恋了很久。”
“双向暗恋?这么甜?越枝师姐一醒来没多久,听说电视台过去采访的时候,还是在两个人在民政局排队结婚才有机会采访到他们俩的。”
“好羡慕啊,被砸晕了大半年,从菜鸟博研,一下发论文搞研究成为学术大牛,名利双收,还追到了暗恋已久的师兄。我天!谁来砸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