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了事才给予小小惩戒,现在又拉下架子来哄,能得到他薛景言这般对待,谁会不感动?
空气沉默了两分钟,似乎是因为没在白嘉钰脸上见到想象中的喜悦,好看的眉拧起,有些不高兴。
拽了拽胳膊,示意把餐具先放下。
白嘉钰乖乖放下了,顺着力道后退一步,坐在他腿上。
薛景言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低头,凑近唇瓣啄了一口,很轻。
见白嘉钰不为所动,深邃的眸底涌现怒意,指尖收紧,再度亲了上去。
这一回用上的力道很重,仿佛通过柔软相抵,来传达自己的火气。
白嘉钰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不出薛景言爱听的话,他又要烦躁地掏出烟盒,把客厅弄得烟雾缭绕了。
于是忍着下颔处的疼痛,眸光微闪,低声说:“我也想去。”
钳制的力道随之一松,薛景言应该是满意了。
脸上固有的傲慢未曾散去,明知故问道:“怎么,你不是向来不爱凑热闹吗?”
“我不喜欢……我不在的时候,唐澈接近你。”
白嘉钰看着他,语调很平静。
然而说这话时,仅仅为了哄对方高兴,抑或顺应了潜意识最真实的想法,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既然这样,那行吧。”薛景言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拇指挪移,揉了揉温润的唇瓣,半是提醒,半是训诫。
“到时候见了我那几个哥们儿,记得态度好点,别给人家甩脸色。”
白嘉钰听话地垂下眼睫:“知道了。”
等他洗好碗从厨房走出来,薛景言已经躺在沙发上玩起了游戏。
长腿散漫地跷在茶几上,视线盯着屏幕,细碎的额发搭落眉眼,专注的神情出现在那张倜傥非凡的脸上,更衬得轮廓迷人,移不开目光。
白嘉钰想了会儿,还是泡了杯丁香茶,送到他手边。
薛景言一闻到那味道就皱眉:“成天给我喝这种苦东西,拿开。”
白嘉钰耐着性子:“养胃的,可以预防胃痛。”
游戏战局正酣,旁边却有个人罗里吧嗦的,薛景言心情一下子不虞起来。
“我还没七老八十呢,这么杞人忧天干嘛?咒我?”
白嘉钰端着温热的杯子沉默,许久,轻轻放在茶几上:“多少喝一点吧,趁着还没凉。”
薛景言没理他。
“我去打扫一下书房。”白嘉钰扭头离开。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略显沉闷。
悠长的走廊里,白嘉钰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晦涩。
其实,昨晚那个梦刚醒,他就想着要做这件事了。
手扶上门把,缓缓拉开,薛景言拍戏经常几个月不回家,这一间书房,基本算是白嘉钰的专属场所。
实木家具,水晶吊灯,欧式装修风格,典雅且高贵。
书架上罗列着整整齐齐的书目,无一例外,皆是他许久没碰过的,涉及金融,IT与销售技巧的书籍。
白嘉钰的视线从那一排排书脊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角落不起眼的一格。
深吸一口气,慢慢拿出。
在他手上,是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转身,到书桌前坐下。
明明握在手中的,只是再单薄不过的一个本子,白嘉钰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心底生出几分忐忑。
仿佛他正要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
迟疑良久,还是坚定地翻开了第一页。
其实这本日记的内容,白嘉钰早就倒背如流。
那是他失忆后,唯一从家里找出的,与过去相关联的记录,又怎么会不反复咀嚼?
更别提这里面每一字每一句,都真挚无比地流露出,他对心中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也就是薛景言,尤为深刻的迷恋。
昨天那个梦,就完美契合了第一页。
【3月1日
晴
很奇怪,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今天,在图书馆见到他的那一刻,却让我生出难言的冲动。
这股冲动敦促我买了这本笔记,没有别的原因。大概只是不想忘记,今时今日,一个如此美好的存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还有三个多月就毕业了,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很简洁,没有长篇大论,甚至没有提薛景言的名字。
白嘉钰虽然忘了以前的事,但根据他对自己性格的了解,能在初遇后按捺不住心情,专门为对方写下这样的文字,那个人,必然在自己心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盯着第一页出神,没有再往后翻。
曾经的他一遍遍翻阅着这本日记,无论是和薛景言甜蜜的时候,冷战的时候,又或者疲惫心寒到觉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来到书房。
找出它,尝试从中汲取继续维系的力量。
人生若只如初见,两人的过去那么美好,即便走到如今的地步,也始终残存着藕断丝连的情意。
这一点情意,好似风雪天里的一捧火把,哪怕仅仅零星火光,也足够驱使他不断燃烧自己,去融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坚冰。
但奇怪的是,他盯着这些文字,却始终都没办法,在脑海中清晰构筑出和薛景言初遇的画面。
明明是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却好像毫无根据,凭空捏造一般,想得那么费力?
这个疑问一直深埋在白嘉钰心底。
但好在,唐澈那一手暴力袭击让他因祸得福。
昨晚的梦,或许正预示了一个开端。
尘封的黑匣子终于松动,也许很快,他就将记起所有。
所有属于他白嘉钰前二十八年,完整的人格,与真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