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将定。
隔的有些远,喻宁只能看到燕望津纵马横刀的模糊背影,但那男人如凶兽杀入羊群,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姜侍郎微微一笑,“但也只有此等身先士卒的君主,才能带出悍不畏死的军队啊……”
他没得到回应,侧头看了一眼喻宁。
只见这小太子澄明的眼睛里只有远处那一人,眸光却熠熠闪烁,满眼的骄傲钦慕都不必诉诸于口,那目光若是落在某处沃土之上,只怕顷刻就能绽出一树桃花。
姜侍郎一怔,摇头笑道:“看来我大雍帝后情意甚笃啊……”
……
燕望津纵然骁勇,但终归是肉做的,敌阵里几进几出还是挂了彩,小伤十几处,最严重的怕是肩上中了一箭。
这一箭把肩甲给钉的翻卷,也扎进了皮肉里。
喻宁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心口顿时揪了起来。
而?赤着上身抬手让军医包扎的燕望津还对着他笑了笑,挥手让喻宁过来。
喻宁接过宫人手里的帕子,给燕望津擦额上的冷汗。
“嘶……”燕望津抽着气笑,“小殿下心疼不?疼就对了,知不知道……嘶,朕那天看到你一身的血,差点心疼死。”
喻宁坐在他身侧,握着他的手。
燕望津却又后悔了,抬手去捂他的眼睛,“别看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喻宁任由他盖住眼睛,等?御医和宫人收拾好一地狼籍,燕望津才放下手臂,喻宁眼皮上有些潮湿,不只是燕望津掌心的冷汗,还是不经意漫出的泪意。
回过神,燕望津已经把中衣穿上了一半,两人在一起时,燕望津从不让人跟着?侍候,喻宁立刻起身,帮他把另一半衣服穿好,有些紧张的问:“怎么样?还疼不疼?你穿衣服做什么?”
燕望津抬着手臂,略低头看着?喻宁,声音含笑,“内宫的战事差不多?也要结束了,朕当然要亲自去看看,唔,不穿衣服?难道明明要让那些人看到朕金贵的……胴体?”
喻宁:“……”
怕挤压伤口,喻宁没帮他套上轻甲,而?是穿了朝服,但这衣服的复杂简直超出喻宁的想象,里外共计六层,幸而燕望津身材挺拔修长,套上才不至于臃肿。
但是……还挺好玩的。
喻处长突然发现女孩子玩换装娃娃的快乐。
腰封缠好,喻宁的手还留在燕望津腰间,被他顺势抱住,落下一个轻吻,“朕怎么觉得你眼神怪怪的?”
“咳……”喻宁把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给他又调整了一下两侧长长的玉坠,“好了,走吧。”
北越现在的皇宫本是一座亲王府,闻人寒山跑到这里后,想鸠占鹊巢,却没想到这位皇亲是个狠角色,直接把他给扣下了,并以他的名义发布政令。
喻宁和燕望津拾阶而上时,这两个老?头正坐在地上互相“扯头花”。
说扯头花倒也不准确,不如用一个“推”字。
大越的九旒帝冕被这两人推来让去,闻人寒山说那作乱的皇亲已经篡位了,篡位者才是皇帝,让雍帝要杀就杀新皇。
那位皇亲倒也有趣,一脚把那黄金做的帝冕踢了回去,扑通一声跪地就是表忠心,对着闻人寒山喊万岁,把老?头一张脸都喊绿了。
喻宁还没见过这样的大戏,瞧着还挺有趣,直到那帝冕上的绳子断裂,玉珠一颗颗滚到他脚边,那唱戏的人才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越帝先是一愣,随即大叫着便要扑过来。
喻宁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兴味索然,却在看到角落里一个默默流泪的华服女子时,猛然怔住了。
半晌,他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颤声低语:“妈妈?”
女人抖落眼睫上的泪珠,英气妍丽的五官满是疼惜和思念,她伸手,哽咽道:“宁宁,是母妃啊……”
一句“母妃”,足以说明这人是燕望津臆想出来的精神体,但喻宁还是神色恍惚的走到江湄面前,微微俯身拥抱住了她。
抱住“江湄”的那一刻,温热的眼泪吧嗒一下掉落在江湄肩上,他猝然发现,记忆中很高的江湄,其实是个娇小的女性,他可以轻而易举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缺憾在这一刻趋于圆满。
……
队伍浩浩荡荡的开拔,人数比来时要少了些许,有人从此长眠于异乡,有官员和将士留下接手大雍新的州府——越州。
燕望津来时恨不能乘奔御风,回去时一身挂彩的趴在他那豪华马车里,刘荣正在给他换药。
“小没良心的。”燕望津叹气,“朕伤还没好呢,这一天都没见他人影,恃宠而?骄,不像话!等?朕回去就给他塞进……”
“荣公公,我来吧。”还带着嘶沙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没出口的话戛然而止,生生拐了个弯,“塞进凤栖殿!宁宁,母妃怎么样了?”
喻宁低头,呼吸浅浅的落在燕望津背脊上,手上动作又轻又稳,“她睡着了。”
“哦……”燕望津被落在肩上的气息吹的抖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陛下颇为违心的问:“怎么不多?陪她一会儿?”
喻宁:“我想多陪你。”
并非是他不想陪着江湄,只是燕望津并不了解江湄,捏造出的精神体难免粗糙,只是形似。
但这对喻宁来说已经足够了,却又没必要花太多?时间陪她。
刚上了马车就听见陛下在可怜兮兮的抱怨,怕是又想把他塞进“冷宫”。
可这人明明对他再心软不过,即使没有了记忆,潜意识仍记得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为他弥补缺憾。
背上猝然落下两点温热的液体,又快速冰凉,燕望津一怔,就要爬起来,“宁宁?你哭了?”
然后被人温柔又坚定的按住,喻宁俯身,微凉的唇一点点吻去燕望津背脊上的眼泪,他轻声说:“燕望津,我好喜欢你。”
他几乎是忘情的啄吻着燕望津的背脊,直到燕望津哼了一声,才霎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恍恍惚惚的亲了半天某人赤-裸的后背,顿时面色涨红。
情不自禁,一时失态,喻宁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有些焦急的去扶燕望津,“我……方才是压到你伤口了吗?”
“你觉得是因为疼吗?”燕望津一把将人拉上榻,“乖宝,学的不错,平时朕怎么亲的,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这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喻宁猝不及防被他按进软枕里,有些懵懵的眨眼,半晌说了一句,“你竟然有腰窝……还挺好看的。”
燕望津:“……”
他俯身,力道有些凶蛮的吻住喻宁,顺着撬开的缝隙探进去,勾缠着?舌尖。
片刻后,喻宁舌尖发麻的推开燕望津,气都喘不匀的说:“我肋骨痛!你不能这样!”
燕望津哼笑,手捏了捏他的伤处,喻宁瑟缩了一下,燕望津的眸色却又深了几分,浓郁的像一捧夜色,随时会从里面扑出一头噬人的兽。
“现在怕了?嗯?”他滚烫的气息落在喻宁颈间,“刚才不是撩的很起劲吗喻小宁?你的伤情朕日日过问,御医说三日前便已痊愈,怎么?这几天在哪里又受了伤?朕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喻宁垂死挣扎,“就算如此!你的伤……”
“不碍事。”燕望津眯眼笑,“你才知道朕有腰窝?那宁宁知不知道,你也有一对儿腰窝?朕可喜欢的紧……”
“对了。”燕望津想起了什么,“咱们的孩子肯定也有腰窝吧!生出来看看!”
喻宁:“……”
这茬算是过不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