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站在被告的席位上,他的辩护律师还在滔滔不绝的陈述他这?些年对联盟做出的杰出贡献。
喻宁始终面色沉静，比功勋，燕望津不比康斯坦丁的少,双方一来一回，拉锯战还有的打。
此前,喻宁通过纳尔森和?孤儿院那条背叛燕望津的人鱼进行过通话，一再确认了康斯坦丁并不知?道他的人鱼身份。
燕望津此生绝对无?愧于联盟,唯一曾被联盟公民质疑过的一个点,只有……
“燕上将曾屠杀过塞壬星的幸存者！”康斯坦丁的律师愤然?的大声说：“我方质疑燕望津上将的政治立场,此举是在替帝国抹除侵略的罪证！燕上将是否早就和?帝国有联系？这?次事?件就是他联合帝国对康斯坦丁教授进行的陷害！”
军部的律师冷笑：“请提交证据。”
那个律师交上去的“证据”,是一份权威机构统计的数据,表明燕望津带舰队登陆时?,塞壬星上分?明还有上千人鱼,而舰队登陆一周后，塞壬星只剩下了百余条垂垂老矣的人鱼。
“这?不是屠杀是什么？”那律师扬起下颌，说了一句多余的话,“除非你们能解释,消失的人鱼都去了哪里。”
“哦……”军部律师和?坐在旁听席上的喻宁对视了一眼,“能解释啊。”
对方一噎,“证据呢？”
一旁的双开?木门打开?,纳尔森跟在法警身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桶水，他大步走?上证人的席位，一言不发的解开?了军装扣子。
审判长大惊失色：“纳尔森上校,你干什么？！”
“提交证据啊。”纳尔森已经脱了外套，又开?始解衬衫扣子，快速把?自己的上衣当?庭扒了个干净。
“这?这?这?……岂有此理！太失礼了！”审判长捂着眼睛,“法警呢！快维持秩序！把?这?人带下去……”
纳尔森拎起水桶，高声道：“审判长沙证据来了。”
一桶水被他举过头顶，哗啦一声倾倒了一头一脸，所有人震惊的看着上校当?庭洗澡，只有喻宁身后的几名军部成员面上浮现?激动的神色。
从今天?开?始，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
水花迸溅，顺着榉木地板流了一地，纳尔森上身肩胛和?锁骨处皆浮现?出深蓝色的类似金属质感的颗粒，审判长惊讶起身，瞪大眼睛。
那是细密的鱼鳞。
几秒后，纳尔森耳朵转化为浅蓝色的耳鳍，手肘上也生出了流线型锋利鱼鳍，水流很快滑落，那些身体特征随即消退，但短短一息之间已经足够让众人看得清楚。
“你是人鱼族？！”审判长目瞪口呆。
纳尔森右手按在胸口，优雅而庄重的行礼，“云落海王储，乔·安赛雷斯。”
休庭后，喻宁身后几条星曜军团三队的队员被带走?，进行身体检查。
与此同时?，琉森星A区最大的广场上，有人推上来一个巨大的鱼缸，这?个长宽高都接近两层楼的大家伙很快引起的路人的注意，有人驻足，拿起终端拍照议论。
今天?是儿童节，有不少小朋友在广场上表演节目，这?个特殊的方形舞台也放着活泼可爱的儿歌，有人笑着说可能是花车吧。
粉白色的幕布被扯落下来，碧色海水在阳光下折射出自然?的光晕，这?个巨大的“鱼缸”里，一群小朋友牵着手随着音乐在跳舞，这?群小朋友年龄都在五六岁左右，个个精致可爱，连男孩子都留着长发。
初时?，观众们以为这?群小孩的鱼尾和?幼嫩的耳鳍都是表演用?的装饰品，可很快，他们发现?这?群小朋友根本不用?浮上水面换气。
就算如今人类的体质已经相当?强悍，也没人能在水下这?么久，成年人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一群小朋友。
人群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惊喜的喊出声：“他们是人鱼啊！！”
红发少年带着一群军校的学?生帮着维持秩序，要知?道燕望津在联盟军校，那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拥护他的人绝对远胜康斯坦丁。
埃蒙德说了要帮忙，于是一呼百应，这?群少年人把?鱼缸围了个圈，一杆杆标枪一样站的笔直，堤坝似的把?人潮拦在外面。
没去参加审判的维兰德站在少年身后擦了擦额上的汗，就听见红发少年疑惑的问：“维兰德教授，喻哥突然?要纳尔森上校和?孩子们暴露身份，那燕大哥身上不就又多了项‘假造军人身份’的罪名了吗？”
维兰德：“不碍事?，纳尔森他们一身军功，是实打实为联盟流过血的，燕上将就算被问罪，处罚也不会太重，喻处这?样做，肯定有他的考量，我们等审判结果出来就好！”
这?结果也没有等太久。
康斯坦丁被判有罪，将会被洗去记忆后流放。
晚间的时?候，军部来人从孤儿院里带走?了一批特殊的小孩，要带到科学?院去做身体检查，确定身份后编入联盟公民的户籍。
喻宁不放心，一直亲自盯着，此时?站在路边看着小朋友们乖乖上了车，才揉了揉眉心。
有人递来一杯水，喻宁抬头，看见埃蒙德正对着他笑：“喻哥，喝水。”
路灯渐次亮起，喻宁也顾不得讲究太多，和?埃蒙德并肩坐在充当?路障的石墩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哥……”埃蒙德挠头，“我怎么不明白呢，之前我们老师还说过，康斯坦丁不好被判刑的。”
“嗯。”喻宁喝了口温水，小孩还贴心的给他放了蜂蜜，嗓子稍微舒服一些，喻宁才接着说：“他不好被处置，有三个方面因素，他本身的才华、对联盟的贡献以及在联盟公民间的影响力。”
“论才华能力和?功绩，燕望津身上的价值并不逊于康斯坦丁，只有最后一项……”喻宁叹道：“燕望津他们身为防线，将战火挡在第四、第五星系之间，琉森星大多数都是没经历过战争的人，他们对军人的敬畏远不如远星民众。”
“所以，要把?燕大哥拯救过人鱼族的事?摆在台面上，加大他的影响力，就像不断在天?平上增加筹码……”埃蒙德闷闷不乐的低头，“可是哥……法庭不是审判罪行的地方吗？康斯坦丁害了燕大哥，证据确凿为什么还要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
喻宁无?言。
片刻后他生疏的伸手，摸了摸埃蒙德的一头卷毛，这?场景似曾相识，在废土那个世界里，他也曾这?样坐在一个草堆旁，安慰那个茫然?的孩子。
“你觉得军事?法庭不公平？”他轻声问。
埃蒙德重重点头。
“但我们拿到了想要的结果。”喻宁笑了笑，“豆丁，你不能把?绝对的公平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因为你无?法让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公正。”
“那我们怀着公正的心就没用?了吗？”豆丁闷闷不乐。
喻宁抬起手，看着地上的影子，“就是很多像你这?样的人，让康斯坦丁不能逃脱制裁，豆丁，有光就有影子，但不要因为一片影子，就不再相信阳光。”
……
“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喻宁手肘支在床头，撑着脑袋低头看燕望津，另一只手正在拨弄燕望津的眼睫毛。
“我觉得说的挺好的！”维兰德坐在一边翻看检查报告，“你血糖低啊喻处，今晚就再休息一晚吧，明早各项检查合格了再进行链接。”
“好。”喻宁收回手指，病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维兰德和?喻宁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喻宁问他：“我今晚想在病房睡，你要留下睡在我们中?间吗？”
维兰德：“对不起，打扰了，不必送。”
……
因为B区的休息室布置的很像病房，所以喻宁刚睁开?眼时?，还有些没回过神。
医院墙壁雪白，他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窗外是清晨的阳光，不炽热，还带着些朦胧。
昨晚两张床被他合在一起，燕望津就睡在他旁边，此时?坐起身，侧头向旁边看去，只有他一张病床。
喻宁有一瞬间的惶恐，下床是脚腕上缠着的东西被带落，噼里啪啦的散了一地，有护士闻声跑进来，看见他下了床，有些惊诧的问：“同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同学?？”喻宁有些茫然?的看了那个小姐姐一眼，突然?注意到床头的电子身份卡。
“喻宁，男，18岁，入院日期：4674年04月25日……”
原来已经链接成功了。
喻宁松了口气，看着收拾地上东西的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我……”
“没关?系啦，你最近用?药确实会有些副作用?，睡眠质量下降，不过很快你就能出院了。”
喻宁只是点头，病房里的设备都是他眼熟的星际科技，等护士收拾完东西，出去之后，喻宁伸手抽出那张电子卡，翻看着自己的资料。
看了两眼，他猝然?睁大眼睛。
“辐射和?视网膜损伤及轻度烧伤……”
喻宁撩开?腿上宽松的病号服，但小腿光洁，没有伤痕，他一愣，片刻后想起来，如果真的是在精神世界里回到了过去，那么此时?他已经入院接近半年，最容易治疗的灼伤应该早就痊愈了。
环视一周，喻宁打开?了挂在墙上的大型终端，随便找了个播放新闻的频道。
端庄秀丽的女主持人穿着职业套装，脸上带着淡笑，“近日，联盟议院换-届选举落下帷幕，罗德尼议长凭借约18亿的选票数胜出，成功连任……”
喻宁心跳加快，这?条新闻帮他确定了，这?就是他记忆中?的4674年，喻寒山和?查尔斯都没有竞选成功，而是罗德尼大议长连任……
这?是实验室意外发生后，他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
他找那只“野猪”的时?间。
任凭他再怎么压制，唇角都不由自主的翘了上去，被他按铃叫来的护士很惊讶的看着他。
“喻同学?，你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还是第一次看你笑的这?么开?心。”
喻宁索性不再掩饰，阳光下冰雕雪砌般的剔透少年笑容明媚耀眼，他难得的开?了个玩笑：“我做了个梦，看到了我未来的爱人，现?在我要去找他了。”
他身体恢复的很好，加上出院的态度很坚决，医生做过检查后也就不再阻拦，而是叮嘱他要按时?吃药和?回来复查。
下午，喻宁就回了学?校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