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经年,在回程的那趟航班里,发生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让我羞于承认,更难完整的写在纸上。
可是这件事又必须写出来,毕竟我和沈赋之间的故事乏善可陈,我不得不完整的记录下我和他之间所有可以回忆起来的事情,不然这篇文章大概会在几万字的时候就匆匆结尾,最后我空耗力气,却只捞出了镜花水月。
在写下来之前,我必须向天发誓,我并不晕车,不晕船,也不晕任何你可以报上名来的交通工具。但就在那趟航班上,我从上飞机之前就有头晕目眩的先兆,眼前的世界像是从万花筒里看到的,一样的景色旋转成五个,在眼前来回绕圈。
沈赋戴着墨镜,手插在兜里悠然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努力的吞咽下要向外涌出的难受,听他和小一调情。
申起斯就站在前面和陈荆说话,两个人也不管不问。小一捂着嘴,半是娇羞的嗤嗤笑出来:“你还挺会说话的,我也觉得我好像挺适合演艺圈的。”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相同的话沈赋换都不换一下,光是当着我的面就已经讲给好几个女生听了。那些女生还都是复制粘贴的反应,一律齐刷刷的捂嘴笑,明明很高兴,还要再说几句推辞的话以显示自己的谦逊。
他们一行人总算是上了飞机。我谢天谢地般飞奔到自己的座位上,重重把自己摔在上面,以为这样可以舒服一点。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沈赋总算想起来他还带了一个小学生在飞机上,走到我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悄悄的和我咬耳朵,“这个小一感觉还行,老三的眼光到底不错。”
您对一个小学生这么讲话真的好吗?我侧过头,捂住自己的嘴巴,有气无力的想,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脸颊像被火烤一样发热。
一只大手直接伸过来覆盖在我的额上,我感觉自己额角那层细密的汗被轻而易举的擦去。
“小鬼,你发烧了。”沈赋的声音和我好像隔了一堵墙,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的事情。
迷迷糊糊中,视线里又站了一个人影。申起斯在旁边说:“那只能等飞机到白城再去医院看了。这上面没有医药箱。”
然后又有女生插进来,轻轻柔柔的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一直在努力的蜷缩成一团,觉得这样就可以抵抗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有双手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怀里,但偏偏这个动作成了我在五体烧灼时候呕吐的助推力。“哇”的一声,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对着抱着我的那个人的衣服吐出来。
周围静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在我吐出来的时候,飞机已经任性的一头栽进海里,而我们全都置身海底,谁都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眼前灯光闪成无数的虚幻影像。我蜷缩在椅背上,缓缓睁开眼睛,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位空姐拿扫把扫地,旁边放吸透了水的拖把,堪称全副武装地对着地面清理。那摊污秽的旁边,胡乱的卷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模样熟悉。
我艰难的转过头,果然看见沈赋一脸面色不善的站在走道旁,穿着一件花色的衬衣,袖口胡乱的卷到胳膊肘部的位置,抱着胳膊从上而下的俯看我。我再看旁边,小一满脸的幸灾乐祸,陈荆和申起斯看看沈赋再看看我,嘴巴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说话,在旁边静观沈赋要如何发作。
他的确在看到我睁眼之后就意欲说话,明显藏了很久的愤怒亟待释放。
我吸了吸鼻子,说:“我好难受啊。”
沈赋冷着脸,沉默几秒,说:“那你就难受去吧。”说完就转身出了商务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妹妹,你还好吧。”申起斯从前面的椅背上探出头来看我,问一句。陈荆嗔怪的看他一眼,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叮嘱我说:“你喝几口,漱漱嘴。”
“沈赋就是这么个个性,你别难过。这回你直接吐在他身上,他这个反应已经算是好的了。”申起斯说。
“就是。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逗谁玩都不敢逗他玩,就怕他生气。”
……
我突然笑出来,觉得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特别像是在说相声。
一件衣服自头上掉下来,盖过我的头顶。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受啊。”我把盖在头上的衣服掀开,看见沈赋已经坐在了我的右边,凉凉的说。而我的左边,也就是他原来的位置上,空姐已经效率很高的打扫好卫生。但同样很明显的是,至少在这趟行程里,没有人会坐在那里了。
申起斯最后朝我做了个鬼脸,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动作迟缓的把衣服盖好,拧开瓶盖,喝了几口,然后说:“对不起。”
“算了,”沈赋忍耐的闭上眼睛,“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
“真的吗?”我惊讶道,“真的谢谢你。”
“假的。”沈赋懒得搭理我,“回去以后给我学做饭,以后晚饭全都你做。”
我理亏在先,干巴巴的回了一个“哦”字。
等我们一行人下了飞机,沈赋和另外三个人打声招呼,还是先带我去了医院。他打完电话之后,有护士把我们领到一间病房里,医生匆匆赶到,递给我电子体温计让我夹着测体温。
我躺在床上,听见那个医生问坐在旁边座位上的沈赋:“这就是你领养的那个小孩?”
沈赋踢了一下床,说:“你快说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