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夸张的张大嘴巴,说:“我的大少爷嘞!就这还监狱啊?你知道我在孤儿院的时候都几个人挤一间宿舍吗?”
“几个人?”他问。
“八个人!”我比出一个数字“八”的手势,努力的想要把气氛炒热,“我看你这住的还是单人间呢!你还想怎么样吗?那要求也太多了吧!”然后又走过去抚摸床头的柜子,说:“这是实木的吧?你家的监狱里家具会用实木的?”
沈赋看着我在房间里上下蹦哒,过了好久,慢慢的低头用手捂住脸,笑出了声。
到了午饭的时间,就有人过来敲门。我在房间的床上躺着,听见敲门声,赶忙下床打开门。来人是刚刚的王妈,看见我一脸的笑意的望向她,反而怔愣了一下,说:“小姐,可以下楼吃饭了。”
我就兴奋的高呼一声:“总算吃饭了!”王妈却半点不搭理我,只顾走在我的后面,不论我步伐是快是慢,一定和我保持两步的距离。
我顿觉无趣,也慢下来,规规矩矩的下了楼,走到餐厅里,看见餐桌边正前面已经坐了沈先生,他的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沈夫人和沈赋。我再回头看,发现王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沈赋朝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的旁边。我刚坐下来,沈夫人就像一台被人摁了开关的机器,原先是一动不动的状态,现在安静的把筷子伸出来夹菜,然后姿势标准的放到嘴边吃下去。
沈先生对她说:“我明天和和静在一起,不回家了。”沈夫人就点了一下头。沈赋把碗重重的摔在饭桌上,直接说:“你要去你的情人那住就直接去,能不能不要和我的妈妈报备。”
却是沈夫人阻止了他,说了迄今为止我听见她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你不用管,是我让他跟我说一声的。”
“妈。”沈赋徒劳的叫了一声,大概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反应,低头苦笑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安静里吃完。我坐立难安,根本吃不下几口饭,却还要在旁边慢慢拖延时间,等他们吃完。好在沈赋大概和我想的一样,匆忙的往嘴里塞几口饭后就站起身,把碗往前面一推,说:“我吃完了。”就走出餐厅。
我跟在他后面,当然不像他那样底气十足,全程低着头走,直到把餐厅的门关上了才觉得自己不再如芒在背,再抬头,沈赋站在我面前,脸上还带着怒气。
他摊开手,说:“看,是不是觉得有这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父母?”
我看向他,叹口气,答非所问:“和静是谁?”
不提还好,一提沈赋的怒气便又上来了,恶狠狠的咬牙道:“她是我爸在外面的情人。”
“……”我大概也能猜到她的身份,只是想不到沈赋对此的反应还是这样大,于是试探性的走近他,拍拍他的背道,“好了,别生气了。”
他果不其然的就又僵硬了一会儿,问我:“为什么你的反应这么冷静?就好像……”
“就好像我曾见过无数次一样?”我替他把话说完,苦笑着说,“不知道这么说你心里能不能好受一点,但是——”
我拉长了声音:“你这么生气,恰恰说明你从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你被别人这样对待之后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想别人怎么能这么对我,想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我的家里。对不对?”
沈赋不说话。
“可是我从小长大的那个地方,才不会有人宽容像你刚刚那样发的脾气呢。你知道吗?我还记得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就是你领走我的前两年,我撞见平常照顾我们的一个护士和院长在……”
我不想直接说出那个词,就做了个两只手指交缠在一起的手势,然后问他:“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见过吗?你肯定没有。”
我还记得那天我提前放了学,原本是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回自己的房间,想好好休息一下,却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男女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音。我就站在门口,从虚虚掩饰着门的门缝里看过去,看见一张闭着眼睛的汗淋淋的脸,头发紧紧的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嘴巴半张,醉生梦死。
我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对于我来说,有关那件事的教育最后竟然是以这样叫人惊悚的方式展开的。我一直在想其他有父母的小孩肯定会有他的爸爸或者妈妈来教他,而且教的过程一定会很好玩很有趣,不像我刚刚看到的那样,叫人想要呕吐。
“你简直比初中生还幼稚。我都不会介意这样的事。”我这样对沈赋说,看见沈赋的嘴唇动了动,却只是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我顿了一下,觉得他大概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刚想笑着再安慰他几句,却看到他直接弯了腰,两手环住我,全身的热度全都靠近过来,眼前出现的就不再是他的脸,而是刚刚好悬挂在他的身后的一幅画,画里的女人扶住自己的脸,静静地在和我对视,眼神安定。
我的两手就这么干巴巴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好像又回到那天头被磕伤时候的状态,胳膊麻痹,不知道该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