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已经入夏,顾澹还是不放心,又是让采竹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小姑娘披上,这才绕到慕婳身后去推她。
闷了一上午的慕婳深深的吸了口气,悠悠的晃了晃脚丫,因为脚踝上被包扎了,她索性没有穿绣鞋,雪白的罗袜上很快落了一瓣落花。
“你很喜欢秋千。”
青年的声音很笃定,慕婳笑着点头,扬起小脑袋去看他,“对啊。”
这样明显的小女孩心性让顾澹神色稍稍动容,扫了一眼她这花团锦簇的院子,忽的想起一件事,“我准备在我院子里也安一个。”
“安什么?”
慕婳眨了眨眼,做出了猜测,“秋千?”
顾澹“嗯”了一声,在她颇为惊诧的视线中面不改色的开口了,“给你的。”
慕婳忽的耳垂一热,急忙转过去,视线飘飘然的落在不远处的花架上。
***
谢氏当年算是名满川都的贵女,对于救了自家女儿的恩人,自然说到做到,当天下午便是带人带着谢礼去了赵隽的府邸。
赵隽那天中了毒,又是淋了雨,回了高烧了一趟,好在及时退了烧,这几天向大理寺告了假待在家里修养,谢氏去拜访他母亲俞氏的时候,他正在院中读书。
俞氏比谢氏年长了些,看得出来早年受了不少苦,面上有明显的岁月的痕迹,鬓发已经染上了银霜,见了谢氏,她当即让人上了茶,又是去让人去请赵隽过来。
“无需了,公子还在病中,无需去打扰他了。”
谢氏急忙拦住俞氏,笑着与她坐下,让冬云将
带来的谢礼递过去,“令郎此次救了小女,特来感谢。”
“这是小儿应该的,夫人客气了。”
俞氏轻笑,拢了拢衣袖,“令爱可好些了?”
“今早醒了,烧也退了,没有大碍。”
谢氏明显松了口气,拿过冬云递来的花茶,呈到俞氏面前,“这是自制的花茶,不知夫人喜欢何种口味,便都拿了些,夫人试了告知我喜欢哪一种,以后我单独给夫人准备。”
俞氏显然很是意外,不曾想这川都中这般尊贵的相国夫人会送自己亲手做的花茶,她当即站起来想要推拒,“夫人客气了,妾身不……”
“哎,夫人收下便是。”
谢氏握住俞氏推拒的手,将其连同花茶一起推了过去,“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报答的,给令郎带了些补品,给夫人带些花茶,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夫人言重了。”
见对方坚持,俞氏也没有再推拒,“夫人蕙质兰心,能有幸一试夫人制的花茶,是妾身的荣幸。”
得知谢氏来访,赵隽急忙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衫去了前厅,“见过夫人。”
“公子无需多礼。”
谢氏急忙上前将人扶起,注意到他苍白的面色,便是皱起了眉,“冒昧前来,打扰到公子休息了。”
赵隽咳了几声站好,“夫人客气了。”
“我家那丫头,身子不太好,却是个闹腾的,此次多亏公子在场,不然她又该病许久了。”
说起自家小女儿,谢氏显然有些无奈,但字字都明显透露出她的宠溺,“小女醒来都与我说了,此次多谢公子相助。”
说着,谢氏便是对着赵隽稍稍福身,发上珠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夫君说了,若是公子今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夫君与家中二子定不推辞。”
闻言,赵隽明显愣了一瞬,与俞氏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各自幽深。
赵隽轻轻一笑,对谢氏恭敬俯身,“那青舒便却之不恭了。”
谢氏今日来送谢礼,表达的是谢氏的谢意,而慕睢的谢礼,便是他的承诺,表示日后他与慕修,慕知二人会帮助他。
这是慕睢做出的一个承诺。
赵隽出生寒门,又是失怙,与母亲俞氏皆没有什么依靠,在川都这样权贵世家聚集的地方,显然是有劣势的。
赵隽能够凭借自己考入青峪书院,再通过殿试进入大理寺,并获得同僚的赞赏,可见他的能力。
他的能力已然足够,若是想要不断升迁,缺的不仅是机遇。同样的机遇下,当二人能力不分高下,很多时候机会都会落在那些世家子弟身上。
而慕睢,便是打算给他支持。
算是极为郑重的报答了,可见慕婳在慕睢心中的地位。
见赵隽面色不太好,谢氏没有留太久便是离去了,让赵隽好好休息。
待谢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赵隽方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俞氏,勾唇一笑,“娘,如何?”
“倒是不出你的预料。”
指尖搭在花茶的木匣上敲了敲,俞氏收敛了几分笑意,“但你此举还是太过冒险,若是让相爷发现了什么,我们便功亏一篑了。”
“发现了便发现了,总归迟早是要发现的。”
赵隽并不担心,在小案前坐下,惬意的饮了口茶,“娘,若想接近太子,接近那位慕姑娘更有效。”
“话是如此,不过……”
顿了顿,俞氏扫了自家儿子一眼,“那位小姐已经定了亲,你……”
“母亲想到哪里去了?”
赵隽轻轻一笑,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青舒不是横刀夺爱之人。”
“那你为何这般
?”
俞氏并不相信,一双洞悉的眸细细的观察着赵隽的表情,“据我说知,你已经观察她许久了。此次她误入阵法,有你的手笔吧?”
“知子莫若母,娘果真厉害。”
赵隽并不否认,继而又是撑着下巴笑了笑,“那娘可否猜一猜,青舒打算如何?”
见俞氏沉默,他面上笑意更深,“放心吧娘,青舒自有分寸。”
俞氏摇头叹息,“随你吧,只是你要记住,慕府和顾府世代忠良,如今相国与顾将军又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你切不能……”
“青舒明白。”
赵隽郑重颔首,敛了几分笑意,“青舒都明白。”
***
好友在自己婚礼上发生了意外,叶娉婷很是自责,听说慕婳醒来了,便是急忙带了大包小包的补品过来。
萧文煊述职完成,很快就要回易阳城,此次回来主要也是成亲,可以逗留的时间不多,而叶娉婷自然是要跟着的。
本来打算临走之前再在珍馐斋摆一次席的,因为慕婳腿上有伤,便是换成了在相府聚一聚。
“后天我便走了,你们可不要太想我。”
叶娉婷晃了晃脑袋,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不然我可就罪过了。”
李清瑶轻笑一声,“罪过什么?”
“罪过在我过于的美貌过人,让你们牵挂忧思,夜不能寐。”
说着,叶娉婷还对着另外三人眨了眨眼,指尖撩起一缕发丝,眉梢微挑。
林榕猝不及防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好在是忍住了,她不动声色的以丝帕擦了擦嘴角,转而去看身侧靠着软垫的慕婳,“今日情况如何?还疼吗?”
慕婳摇摇头,将腿上那滑下少许的毯子提了提,“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动就不会很疼,估计过两三日便能好了。”
“那便好。”
林榕松了口气,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等你好了,我们去珍馐斋用饭如何?听说那里出了新的甜汤,夏日解暑极好。”
慕婳举起小手,“好~”
李清瑶亦是点头,“我同意,等婳婳伤好了便去。”
三人对视一眼,愉快的达成一致。
被无视的叶娉婷:“……”
她扁了扁嘴,将手里刚剥好的瓜子扔到嘴里,直接去扒拉一旁的李清瑶,“你让开些,让我靠着婳姐姐。”
见她不同意,她便是提高了声音,一脸悲愤,“你看看,我后日都要走了,你还跟我抢!等我走了,随便你怎么靠!”
哼,每次都是林榕占领慕婳一边,李清瑶另一边,她什么都没有!
那泫然欲泣的语气听得李清瑶嘴角抽了抽,不过她还是让开了,让叶娉婷靠着,还体贴的给了她一个软枕。
叶娉婷走的那天,她没让慕婳她们去送,主要是怕自己忍不住哭鼻子,慕婳腿不便,李清瑶和林榕去了,躲在暗中看和自己亲人惜别的叶娉婷,并没有露面。
几日后,慕婳的脚痊愈,膝盖上结的痂也褪去了,谢文合爱惜小外孙女,用药自然是极好的,并没有留疤。
那天在勇侯府与众人饮酒的慕知最近很安分,时不时地来慕婳这里报道,搜罗了不少好东西送过来,据说是书院里那些公子们给的,专门给她赔罪。
若不是他们饮酒饮到兴头上,突然说让输了酒的人去破阵,慕婳便不会误入阵法,也不必受那份苦了。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他们回去后多多少少都被自家爹爹训了,饮酒误事,他们倒好,饮酒了让人家小姑娘遭殃,还是人家相爷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真的把各自的老父亲气的不轻。
当然,慕知也好不到哪里去,差点就被自家亲爹和二哥动手打
了。
这些慕知并没有和慕婳说,只每天乐呵乐呵的哄慕婳开心。
“咦?”
慕婳眨了眨眼,将手里的小竹笼提了提,“这是谁的?”
正在帮自家小妹整理东西的慕知抬首看过来,“那是青舒送的,他说这是他一位经商的朋友偶然间得到的,给了他,他看着挺漂亮,府上有没有小姑娘,便送你了。”
慕婳挑眉,素白纤长的手指试探着探入竹笼内,指尖传来被轻微扫过的触感,微痒。
竹笼内,是一只极大的蝴蝶,呈现明艳的红色,似是一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