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离猛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天守阁的楼顶。
外泄的力量瞬间席卷整个室内,帘幔狂卷,花瓶承受不住重压迸然碎裂。
戊离的意识开始回拢,紧缩成线的瞳孔慢慢放松下来,外泄的力量也重新收敛好。
除了碎裂一地的瓷片,再看不出室内曾发生过什么。
戊离缓缓坐起身,在本丸阴郁寒冷的天气里,汗水顺着额角淌过脖颈,划过锁骨没入散开在胸膛前的白色睡袍。
他蹙起锋利长眉,眼眸迅速扫过身边的环境,然后像是失望又像是愤怒般,将唇死死抿住失去血色。
“戊离君?发生了什么事吗?”歌仙兼定的声音从天守阁的门外传来,显然是感受到了戊离那一瞬间泄露的堪称疯狂的力量。
戊离半垂着眼眸,安静坐在掀开一半的床铺间,就像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塑像。
满室寂寂,空旷无声。
阴冷的风从窗缝吹进来,从汗湿的肌肤上带走温度。
半响,戊离面无表情的起身,拢好睡袍走向洗漱间。
“歌仙,无事。”
·
等戊离制服利落的从天守阁走出时,他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戊离君。”歌仙兼定那双脏红色的眼眸亮了亮:“早上好。”
戊离平静的点了点头:“早上好,歌仙。要吃早饭吗。”
歌仙兼定缓缓眨了眨眼:“但是,本丸没有厨刀……”
“如果你要求不高的话,蛋包饭可以吗——这个我还是会做的。”戊离轻轻颔首,示意他跟上来。
厨房内,一切厨具和食材都准备齐全。
物资部的工作十分到位,每日凌晨都会将补充的物资送到,本丸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
歌仙兼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脱去黑色制服外套,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低着头切菜丝的背影,感到一丝恍惚。
——已经有多久,没有在厨房里见到这一幕了?
啊……好像非常遥远了,从最后一振烛台切光忠跳进炉子里,本丸的厨房就再也不会有好闻的香气传出来,小短刀们也不会再围在厨房门口/活泼的索要甜食。而那些变得沉默寡言的小短刀们,也开始一振接一振的碎在战场上,然后再被锻出来,再碎掉……
遥远到,他早已不再奢望会有这样的场景。
“戊——离——君——”
鹤丸国永的声音幽幽的从窗外传来,打破了厨房内温馨宁静的氛围。
那张好看的容颜从窗柩处一点点升起,出现在戊离的视野内。
鹤丸国永一反平日里精力十足的模样,就连血红色的眼眸下都带着深重的黑眼圈,简直像是熬夜跑了个马拉松。
“我想知道,庭院里的花草种子,要种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就连平日里底气十足带着磁性的好听声音,现在都虚弱得像是风一吹就散了。
戊离锋利的长眉微挑,手下切菜的动作不停:“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某人乱翻东西的惩罚——还是说,享有盛名,出自名匠五条家之手的皇室御物鹤丸国永大人,想要毫无贵族风范的反悔?”
一直被戊离唤作“鹤丸”,乍一听到自己坠着一长串名誉的名字,鹤丸国永一哆嗦,竟然有了做错事被严肃叫全名的心虚感。
纯白的鹤轻咳了几声,瞬间恢复光风霁月的神采,颔首道:“你想多了,我没这么说。”
戊离:“哦,那就好。”
他转身到旁边,打开已经煮熟了米饭的电饭煲:“那庭院里的花草种子就继续拜托鹤丸了,请务必在今日晚饭前做完,不要偷懒。”
已经熬了一整个通宵,因为理亏和直觉的危机感而不得不摸着黑挥舞着锄头,在戊离进入睡眠时独自在庭院里种了一夜种子的鹤丸国永:“…………”
纯白的鹤觉得自己的鹤毛都要熬秃了。
鹤丸国永将尖尖的下巴搁在窗台上,一副命不久矣的虚弱可怜样:“又是蛋包饭吗?戊离君做的蛋包饭很难吃,能看在我这么辛勤工作的份上,换一个吗?”
戊离端着盛满米饭的盘子,平静回望:“鹤丸你在说什么。”
“这是我和歌仙的早餐,并没有你的份。”
鹤丸国永:“!!!”
白鹤深受打击,成为线稿。
……
蛋包饭的温暖香气从厨房飘散出来。
大广间的障子门被缓缓推开,不甚明亮的光照进门内一线。
木屐从黑暗中踏进那一块区域。
三日月宗近轻轻笑着,看着庭院内追着鹤丸国永衣袍上一甩一甩的金色链子不放的猫崽。
雪白皮毛上印着浅灰花纹的猫崽只有巴掌大,“喵呜喵呜”着嗓子细嫩,即便是呲着牙也仿佛在冲鹤丸国永撒娇。
但那只猫崽转过来时,脸上却生着四只眼。
“哦呀。”三日月宗近抬袖掩唇,眸中一轮新月弯弯:“真是一只……可爱的猫崽呢。”
“你是什么鬼东西呢,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