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点头,又问沈寒香饿了不曾,让南雁去端厨房留的樱桃肉,沈寒香叫人把沈柳容唤来,都吃了点,陪着马氏说笑一回。
洗了残妆要睡时,三两把洗脚水倒出去之后,又回来了。沈寒香已换过了衣裳,看了她一眼。
见三两颇踌躇不决,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沈寒香坐起身,只得问她:“你要有要紧的话,便快些说,今日累得狠了。”她向内挪了挪,向三两道:“你上来说罢。”
正是夏天里天气大的时候,三两解了褂子上床,将蜡烛吹去一根,只余下一盏微火。沈寒香摸了摸她手凉,便替她捂着,恹恹打了个呵欠:“什么事啊,该能说了罢。”
“下午姐儿不在时候,奴婢听了件了不得的事,想着不说罢,又实在憋不住……”三两仍是丫头子心性,此时已憋得为难至极。
“那你说罢,我听听,要不是什么要紧的,睡一觉我也就忘了。”沈寒香已闭了眼,懒懒侧脸靠着。
“下午陪着容哥捉迷藏,容哥当鬼,我同南雁姐姐找地方藏。林姨娘窗台下两盆大花还不曾找到地方摆,我便躲在那后头,略挪了挪花盆,掩住身形。没一会儿,二姑娘过来找林姨娘,容哥找人最慢,他素来要去门外逛一圈才来找的。我便安心躲着。”三两顿了顿,朝沈寒香那边靠了靠,悄声凑到她耳边说:“老太太前些日子,打发人去老家找了个泼皮无赖,先付了八十两银子,托他为老太太办事,如今事成,那无赖自己不方便来要银子,使了个外人来,二姑娘便知道了这事,帮老夫人拿的银子给他。”
沈寒香立时警觉道:“办的什么事?老太太为人端方,怎么会与无赖扯在一起,难不成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这我没听见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究竟做什么事情要足足一百两银子。便八十两也够咱们家里全年上下这么多嘴吃饭了。不过老夫人的事,凭谁敢过问什么呢。”三两叹道,朝沈寒香那边又凑了凑,低声说:“姐儿要嫁人了,会带着奴婢么?”
沈寒香摸了摸她的头发,“是要带一个陪嫁的。”
“那就带着我啊!”
沈寒香笑而未言,三两年纪小,没有南雁稳重,不过待沈寒香是很好的,心思简单,一眼便能望穿。沈寒香喜欢她性子,却也没定主意是否要了南雁过去,想到孟良清,侯门必然不比沈家好应付。
“我都不急,你这么急,禀了我娘,叫你先出嫁好了。”
“我才不嫁人,我就守着姐儿过一辈子得了。”三两心满意足地翻身躺着,喃喃道:“陈大哥这几日也没来了。”
沈寒香侧头看她一眼,随口便道:“你要喜欢川哥了,便更不能叫你随我嫁人了。”
“姐儿要是嫁给陈大哥,那不就成了。”三两心头拨着如意算盘,一时嘴角也弯翘。
沈寒香忙道:“这话别胡说。”
“有什么说不得的,最近那里头夫人那边也说姐儿许了李家了,老爷那里底下人也说,还说是要给李家做妾,听着就让人生气。还说二姑娘是要给那家做正妻的,叫劝着姐儿如今就去巴结着,还说些什么将来不能赶在正妻之前生子……话说得难听至极……奴婢要是个男儿身,早就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三两暗暗道。
“……”沈寒香闭着眼,心里却越来越醒,一面叫三两就在屋里睡,一面思索沈母打发人去找个无赖的事。刚朦胧有点睡意,脑海中乍然浮现起有人说过——
“班主说了,过几日去大音寺请高僧给她念往生咒,来世不说富贵,清清白白的来去就是她的福气了。”
沈寒香骤然坐了起身。
三两被唬住了,赶忙坐起来,问沈寒香怎么了。
待那股颤栗褪去,沈寒香才摇了摇手,要茶来喝,抿了口润润嘴皮,又倒下去睡。那晚上迷迷糊糊睡着,沈寒香做了个梦。梦里公蕊坐在床边,将几页信笺展开,手指细细抚平,看了又看,方才置于火上。
火焰将纸舔成灰烬,一时俱化为灰烬。
次日一早,沈寒香觉得身上汗重,一早叫三两打热水来擦过,方才起身。前头说知县夫人在老太太处,沈母叫她起了就去,早饭一并在那边吃。
沈寒香忙收拾过了,走到门口,便遇见沈蓉妍,她笑迎上来道:“知县夫人叫了个大夫来,给你看看眼睛。”
沈寒香微微蹙眉:“再高明的大夫也来瞧过了,都说无法的,怎么又来看?”
沈蓉妍脸颊发红,朝后看了眼,丫头们都离得远,才低声道:“是要看看这是什么缘法造的,不知将来要是生子会否传下去。”
沈寒香登时顿了住脚,站在拱桥上愣了会神。沈蓉妍亦不催她,叫人拿鱼食来,悠闲地喂了会儿鱼,才过去搭沈寒香的手,“再不过去,要叫老太太和知县夫人久等了。失了礼数,怕是不好。”
“二姐先过去,我忽想起来有样东西不曾拿,先回去一趟,过会就去。”说罢也不顾沈蓉妍脸色,便下了桥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