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图方便,也不顾他身子现经不经得住。”簟竹给孟良清多加了一床被子捂着,他仍然一阵冷一阵热地发颤。弯月这才不敢多话了,各自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茶房的锅子换了大的烧开水,预备着替孟良清擦身擦脸。
不多时大夫来看过,原本的药方里增减几味,先时煎的全要不得了,连夜的去药房称取。再煎了来,已是大半夜了,孟良清吃过药,结实发了一身汗,热得手脚盖不住,人迷糊着却不住往外晾出身来,才撤了一床被盖。
待他烧退下去了,上面让守夜的丫鬟看着,几个各自去睡,弯月一点自己钱数,忽然高声咋呼:“怎么少了十两的锭儿!”桂巧、沃玉两个在孟良清屋子里守夜,簟竹正在洗脸,听这话便道:“怕是你数错了罢。”
弯月立刻回:“旁的我要数错了尚有三分可能,钱数错了却也是不能的。方才叫桂巧帮我垫了六两银子,我惦记着还有个锭子,铰来给她,却没有了,哪里有这道理。姐姐你来看。”
簟竹累了一整天,强打精神去看,果然都是被弯月铰得不齐整了的银子,却没有十两的锭子。
“你好好想想,未必就放在这了,今日输钱可给了锭子出去?”
“确实没有,那个是我从前差事办得好,太太赏的两锭,都是海棠纹的,要找出来,我一眼定能认得出。”说罢就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先把自己装衣服被子的大柜子都找了,这时节不穿的大袄子大褂子的衣袋也都翻过,就是找不到那十两。
簟竹早早洗了爬上床,精神恹恹伏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要么你明儿天亮了再找,黑灯瞎火的找不着东西,倒掉了东西,何苦来哉。”
外头年英进来,方才送了太医出去,见屋内翻箱倒柜乌烟瘴气,眉一竖,冷笑道:“半夜捣腾什么?今日你们去耍还没闹够么?!”
弯月一看她,眼珠转了转,去牵她袖子,笑道:“妹妹来得好,帮我找找东西。”
年英端坐在床,袖着手懒怠理她。
“你同姐姐两个今日当值不是?我当值时候你们也径玩你们的去,我什么时候又多说了半句?看在我今日输大了的份上,就帮帮忙罢!”
年英稍动了动,问:“输了多少?”
“足有三十两呢!”
年英唬了一跳,又听她道:“平白还丢了十两的锭子,要了我的命了!”
于是年英陪着她找,将弯月的地方好生找过,又请示了簟竹,也找了她的地方。年英也让弯月找了,只叫她别翻乱了东西。
三人地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年英道:“咱们这地方外头丫头子小厮们没得吩咐,都不来的,怎么十两银子也有人偷,别是你记错了地方。”
弯月垂头丧气坐在床边,仔细又想了一回,向南边里屋看了一眼,里面是桂巧与沃玉住的地方,都收拾得齐整,不过把被子抱去守夜睡了。年英脱了鞋,趿着双艳丽非常的大红芍药绣样的鞋,散了头发,取水来洗脸。
“要找你自找去,沃玉还罢了,夫人的人,什么银子锭子的没见过,哪里就看得上你那十两了。”
簟竹翻了个身:“你就要找,也等她们俩在的时候找,不然到时候她们俩又丢了东西,又要来你这里找,才叫外头人看咱们笑话。”
弯月赌气向里面睡下了,到年英躺下了要吹灯,她仍想不过意,银子找不着心中始终犹如一把爪在挠,腾地坐起身,手指捋了把头发,下地就进里屋去翻找,嘴里说:“我找一找,若果找着,我悄悄拿回来。要找不着,姐妹们不说不也就是了。”
年英气道:“你翻一翻沃玉那里就是了,又去惹桂巧,忘了上回夫人怎么数落的。”
“我就看她不顺,成日里仗着夫人的威势,拿乔装大的,咱们屋里自有咱们屋里规矩,都是听簟竹姐姐的,何时竟来个人盯着我们,太也没道理。”弯月没怎么找沃玉那里,径拉开桂巧床头小桌上摆的屉子,一格首饰,宝光乱溅,多是她见也没见过的,可见服侍阮氏时甚得宠。
听她弄得吵吵嚷嚷,簟竹闭着眼,又翻了个身,不耐烦道:“你闹腾够了就赶紧睡,卯正就都要起,这么闹着谁还睡得着?”
却忽听弯月一声惊呼,自内步出,得意洋洋地捏着团银光出来,“这是什么?我瞧着就是她最多歪心思,果然叫我找了出来,你们俩还浑来说我。”摊在弯月掌心一个海棠纹银锭子,簟竹忍不住坐了起来点,将锭子拿来细细看了。
“怕不是夫人也赏过她一样的,你别冒失。”
弯月本来心直口快,听簟竹一说有点不悦,要与桂巧如何计较,只待天明那两个守完夜回来再计较,这时分净冷哼一声就去睡了,银锭收到自己钱箱子里,输了钱那口气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