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温言断断续续又来了几次。
温衍每次都装睡,到最后演技已经越发地炉火纯青。
温言的动作很轻,有的时候闭着眼睛的温衍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走了,可是每次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他就能感受到自己手背上温言温暖又粗粝的指腹。
躁动不安的心那一刹那便安静下来。
温衍轻轻呼吸,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他忍耐太久了。
三年,整整三年。
他不知道温言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分手,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能否再看一看这个人的脸。
其实裴初的那些说辞,温衍自己是不信的。
他和温言在一起五年,了解对方胜过自己,只因为他身陷囹圄、身处漩涡中心,温言就能因此抛弃他而一走了之?
温衍不信。
若是信了,那他爱过的那个人又是谁?
所以尽管在当年温言伤他至极,他却还不想放手。
只是那时候温言在他的生命里消失得太快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再多问一问,温言就彻底地抹去了他所有的生活的痕迹,一走了之。
他去了温言任教的B大问,没想到吃了一鼻子门灰,办公室里那刚升上来的教授一脸趾高气扬:“谁?你说谁?我们这儿可没有姓温的,你看好了,这间办公室姓葛,你找的人我不认识,快走快走。”
“啪”地一声,他就被隔绝在门外。
他跑到历史系的教学楼,像以前一样找过路的学生问话,那学生看着他大口罩和墨镜的一身搭配,先是警惕地退后了两步,而后面露嫌弃的说:“你找谁?我们系没有姓温的老师,你别问了,真的没有这个人。”
像南柯一梦。
一场大雨冲刷走所有温言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当时温衍愣在B大的教学楼里许久,不明白怎么就会没有这个人了呢?
直到有学生仿佛认出他来,一边走还一边对着他指指点点,他耳朵不好,只听到那些人似乎在窃窃私语:“喂,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新闻里的那个温衍?”
“是吗?哇,真的有点像耶,天呐,这种死同性恋来我们学校干嘛。”
“听说是来找……”
后面的话他就听不清了。
他也不知道其实当时那些学生的音量已经算不上窃窃私语了,不过温衍没多想,浑浑噩噩地便回了他曾经和温言住过的那个公寓。
温言的东西还在,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却冰冷又刺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温言说:“还是我走吧,东西我过两天再让人来收拾。”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成了他们的最后一句诀别。
他再也没有找到过温言。
哪怕他在温家的大宅前站了整整一天,除了路过的仆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神色外,没有人搭理他。
最后还是管家看不下去了,跑出来对他说:“你回去吧,温先生在睡觉,他不会理你的,唉,二少他现在……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别等了,等了也没用。”
温衍当时微微抬了头,刺眼的阳光激得他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
“他跟我说过,他家就在这,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温衍其实并不知道温言家里有什么背景,温言也从来都不和他细说,要不是发生这种事,温衍差点都忘了温言也是有家的人,于是他死马当活马医,照着很久以前温言和他说过的家宅地址找了过来,可是居然没有人让他进门。
那些人问都不问他是谁,就冷着脸把他挡在门外,“今天温家不见客。”
他以为温言在家,当即便执着着不肯走,只求温言出来说清楚。
可是站到日上中天,也只站出来了个管家,管家还说,他也不知道二少在哪里。
他不信,一直晚上的时候,腿再也站不住,一时头晕腿软栽了下去。
等醒来——醒来他就见到了裴初。
而后是他心灰意冷又心如死灰的三年。
呵,整整三年。
温言的手指滑过他的脸,他听见温言轻轻叹:“疼不疼?”
指腹滑到脑袋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上,温衍感受到温言倾下身来,嘴唇落到绷带上,是一个轻吻。
接着温言好像起身就要走了。
温衍这次没忍住,不由自主地便抓住了温言的手腕。
——其实当时温衍自己心里都是一惊,这下意识的举动差点就暴露了自己装睡的事实,不过下一秒温衍心里就镇定了下来,他紧捏着温言的手腕,面色微微蹙起,似乎是在做着什么不太好的梦。
“别走……”
轻喃的声音里带着被梦魇住的恐慌,“你别走。”
顿了一顿,他果然再次感受到温言的气息——他似乎是坐下来了。
“我不走。听话……”
温言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又好听,他听了五年都不腻。
眼泪从眼角滑出去,温衍转了个身,将脑袋都往下埋,好像是想把这只手拨拉到耳边去才安心。
*****
温言从病房里出来,裴初正靠在外边的墙上抽烟。
“医院里最好不要抽烟。”
温言叹了叹气,“你也注意点身体。”
裴初笑一笑,将烟扔进了垃圾桶,“他最近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差不多下周就能出院。”
温言“嗯”了一声,两个人并排在医院的长廊上走,那画面还颇有点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