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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御书?房,三位大人?才齐齐松了口?气,户部尚书?武大人?感慨道:“天子一怒,当真是让我等胆战心惊,幸亏有皇后娘娘,否则今儿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喽!”
“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便素有贤名,有她在,圣人?也听得?进去话。”左侍郎秦大人?附和。“不过此番确实是你我渎职,真是奇哉怪也,怎地连派三人?,三人?都?出了问?题?”
右侍郎沉思片刻道:“兴许是咱们想岔了,也许问?题并没有出在户部派出的三位官员身上。”
“你的意思是……”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三人?素来交好,又都?是在昭武太子时期便投入麾下效忠之人?,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谁不知道谁呢?金矿本就是重中之重,户部派遣官员却接二连三的出事,虽说看起来并无异状,仿佛都?是意外,除了最后一个死去的乃是畏罪自?杀,可?问?题来了,那无端消失的金子去了哪里??
难道幕后主使“畏罪自?杀”,还能在死前把金子都?给藏起来?那他又何必自?杀?
那边三位大人?百思不得?其解,这边御书?房里?帝后相视而笑,昭武帝握住秋漾的小手:“可?是吓到了你?”
“我才不怕。”秋漾拽得?不行,下巴昂的高高的,“圣人?要是真敢对我发脾气,晚上我就把趁着圣人?不察觉,把圣人?的头?发全给剃了。”
这威胁属实恐怖,昭武帝不由得?发出低沉的笑声:“那我可?太害怕了。”
嘴上说着害怕,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反倒把两人?交握的手抬到唇边轻轻吻在秋漾的指尖,“武秀杰志虑忠纯,竭诚尽节,任户部尚书?多年?而两袖清风,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自?我还是太子起便忠贞于我,且此人?知恩图报,今日你为他解围,来日他便会为你说话。”
秋漾歪歪头?:“这就是圣人?让我迟一个时辰再来的原因?”
“我不想把你困在这后宫之中,那太埋没你了,秋漾有着我所没有的才能,这份才能不应当被掩藏。”
昭武帝神情坦然,“我常常想,古往今来豪杰英雄无数,倘若女子也能走出家?门,是否时代也会向前推进?这其中又有多少?如你这般的女子,一生只能囿于后宅?着实是可?惜。”
秋漾笑起来:“那圣人?可?要再努力一些,封建时代的好处便是身为统治者?,只要你有足够的底气与名望,就能够推动法令的进行,只要民?心所向,圣人?便无往不胜。”
兵权、民?心、忠臣,他需要这些,对还挣扎于温饱线上的百姓来说,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的便是好皇帝,衣食无忧,自?然方便教?化。
“而天下女子,也需要一位表率。”昭武帝拉着秋漾到龙椅上坐下,他并没有抱她在腿上,而是让她与自?己同坐,“倘若我嘴上说着女子可?为官,却不许皇后抛头?露面,那便是虚伪的,二圣临朝,这才是我今日如此行为的原因。”
秋漾疯狂瞳孔地震,她望着昭武帝,他确实是认真的,这让秋漾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十分震撼,甚至感觉屁股下头?的龙椅发烫……
太狡猾了这个人?,真的太狡猾了。
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不许离开”这样的话,却对她洒下了天罗地网。
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昭武帝把秋漾抱入怀中:“我舍不得?你走,所以想要尽可?能地留下你,但不会使用卑鄙的方法,秋漾,一切选择都?在你自?己手上。”
她张嘴咬他脖子:“你是属狐狸的吗?”
“不。”昭武帝轻笑,“我是属龙的。”
随后他轻抚秋漾长?发:“专门抓你这种小狐狸。”
两人?说了会话,才将话题又转回?涧州金矿上,秋漾想都?不想:“根据我多年?来观看各种权谋剧的经验,金矿一事跟谭文熙脱不了干系,前面也说了他是窦阁老的女婿,这俩人?搁这儿唱双簧呢?金矿在自?己治下消失,谭文熙还想把这一切推得?干干净净?这简直就是拿朝廷当傻子耍。”
“是啊,知道的人?都?知道,可?没有证据。”昭武帝微微眯起眼睛,“以及户部三位派遣官员的死,所以我打算派扈松章前去涧州。”
秋漾想了想扈松章大人?那狗脾气,“他去涧州,怕不是直接被人?捅死了。”
昭武帝轻笑:“但也正因扈松章刚正不阿名头?响亮,这回?再朝他身上栽赃是不行的,那除非把扈松章杀死在涧州,可?前头?三个死去的是户部派遣官员,扈松章却是我亲自?指派的钦差,有钦差卫队护送,这怎么能一样呢?”
只要查出三位派遣官员的真正死因,追回?失踪金子,谭文熙便是活罪难逃,昭武帝从不相信因利益而结盟的人?关系会密不可?分,谭文熙不过是窦阁老的八个女婿之一,倘若他知道因为金矿一事,窦和正不愿意保他,又还会对窦和正忠心耿耿吗?
“圣人?在打什么坏主意。”秋漾捧着他的脸,“这眼神看着就很坏。”
昭武帝笑出声来:“总归对你是不坏的。”
他捏起秋漾的小手把玩,靠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秋漾眼睛一亮:“这也可?以?!”
她不喜欢跟人?玩心计,跟秋府那群还是比较单纯的姐姐妹妹斗一斗,秋漾敢说自?己不会输,对付太后那样的糊涂蛋,也不在话下,可?真要说玩政治城府,秋漾只有给昭武帝当学生的份儿。
她道德感强烈,让她做企业管理兴许没问?题,但让她在古代当皇帝,太为难秋漾了,她是做不到昭武帝这般揣度人?心权力制衡的。
正如昭武帝所说,秋漾身上有着他所没有的才能,而他同样也有胜过秋漾的地方,正因秋漾明媚而热烈,才会像颗小太阳一样,让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初心,永远不会去做令她感到惭愧羞耻的事。
扈松章被任命为钦差远赴涧州,洛京这边眼看四?月将至,春闱会试也轰轰烈烈拉开序幕,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聚集于洛京,身为主考官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卫尧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会试由礼部主持,卫尧作为主考官,从出卷到阅卷这段时间内都?待在翰林院不可?外出,否则试题一旦泄露,身为主考官的他便要获罪,出好的试题还要送至宫中交由帝王过目,有时帝王兴起也会加上一道,这卷子上的题目昭武帝看完交给秋漾,秋漾看得?头?都?大了。
这四?书?文五经文跟策论,秋漾可?是一窍不通,让她写论文可?以,让她写文言文着实是难为她,“真好,我有个高中同学,堪称理科天才,数理化门门拿满分,可?惜文科没天赋,最后走特招才上得?了大学,现在专门研究数学呢,要是在大齐,可?能他连童生都?考不上。”
昭武帝也道:“考试制度确实是有许多弊端,但相较前朝推举制,科考已?是难得?公平了。”
“现代世界的高考也是。”秋漾把卷子放下,“君子六艺分大艺小艺,最容易被忽视的也是数,因为日常生活中用的少?,科考也不考,鲜少?有人?在意。咱们买驴肉火烧,卖火烧的大叔算个账费半天劲,圣人?应当重视起来。”
昭武帝颔首,秋漾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忍不住好奇道:“圣人?想到法子了么?你让卫尧做主考官,为了避嫌,他也不会让寒门举子做状元吧?那岂不是如了窦和正的意?”
她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让卫尧做主考官,岂不是瞌睡给人?递枕头??
昭武帝朝她伸手,意思是想抱她,秋漾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落入昭武帝怀中,御书?房内宫人?退下,连余忠海都?守在外头?,所以也不怕被人?瞧见。
“先前同你说卫尧妻妾之事,你可?还有印象?”
秋漾点头?:“他的妾李氏乃是窦和正的私生女。”
“我虽然不认为在封建社会,女人?可?以担负起亡国的骂名,但生而为人?便有血性,除非那天生格外糊涂之人?,否则人?生父母养,便应当懂得?感恩。”
此时此刻,泉阳宫的太后猛打了个喷嚏。
昭武帝提笔,在纸上写下卫尧、李氏、窦和正三个名字,用一条线将这三人?连在一起,随后,在卫尧与李氏之间,写上“郑氏”二字,这两个字写得?略小,但秋漾秒懂:“郑氏是卫尧妻子?”
“不错。”
昭武帝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他在郑氏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卫尧乃是贫寒出身,靠着郑氏一家?的贴补才有后来的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他不弃糟糠,名声是极好的。而郑氏膝下无子,如今在府中更是日日吃斋念佛,对李氏百般忍让。”
秋漾问?:“圣人?是想从郑氏下手,对付卫尧?”
昭武帝失笑:“这郑氏哪有这个本事,她若有,也不至于多年?被李氏压制至此。”
他只是想借由郑氏这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给卫尧窦和正这对多年?合作伙伴添一根刺,这就够了。
见秋漾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他有些犹豫是否要说出实情,最终还是告诉了她:“郑氏本是秀才之女,她的父亲便是卫尧的启蒙恩师,卫尧考中状元后不久,郑秀才便死了,随后郑氏还未满月的孩子也死了。”
秋漾隐约感觉有点不对:“是卫尧害的?”
“是或不是都?已?不重要了。”昭武帝嘴角微微一勾,“只要郑氏这么认为便已?足够。”
“可?她怎么会信呢?”秋漾觉得?这里?头?bug多多,随便一想都?有不合理之处。
“人?心难测,你怎知终日吃斋念佛之人?便一心向善决不作恶?郑氏的孩子死后便一直不曾有孕,你猜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