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带着类似于小兽低拗一样的呜呜声,低着个头,不想让眼泪动摇他,也不希望眼泪动摇她的决心。
看着这样竭力克制的苏雅,江谦心里有些钝钝的疼,但?他没有开口安慰,只是本来放在她脑袋上的手移到了后脑勺,稍一用力,将人按在怀里,好看的薄唇抿了抿,全无半点之前对待江优的厌恶冷漠。
温热的泪水穿过衬衫传过来,江谦心疼地闭了闭眼,右手更加轻柔地摩挲着苏雅的头发。
能不心疼吗?
当年他一出?生就?被江父江母送到江家二老那边养着,直到八岁才送回来,见到妹妹第一面的时候,她都已经三?岁了。
那么点一只,像个小团子一样,人人见到都会打心底里夸一句可爱。
可是江谦不,他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父母没有丝毫好感,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妹妹更是贯彻了无视的态度。
这个妹妹跟他没关系,即便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苏雅就?十分爱黏这个哥哥,软软地让他抱抱,可奈何江谦依旧不肯买账。
江家二老本来就?都是商场上的巨头,坚信喜怒不形于色,在他们有意无意的提点教?导下,也或许是耳濡目染,江谦八岁时回到自己家,就?已经被养成了这幅深沉的样子。
有点冷心冷清的意思。
他原本想着,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结果后来江父江母分到了一个分公司,于是两人就?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工作中了,虽然业绩甚微,却?着实是忙了起来,早出?晚归,根本没空管苏雅。
家里只有他和苏雅在,就?算是月嫂,也只是按时按点来做饭,保证兄妹俩都不被饿死就?行了。
小孩子性格敏感,一连几个星期爸爸妈妈看见她了都不抱她一下,她就?本能地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月嫂喂完她饭之后就?不管她了,哥哥一句话都不和她说就?去上学,每天被关在房间里,哭得?上抽下泣的,嗓子都干了也没有人管她。
等到吃完晚饭之后,月嫂确定江谦不会再出?门,才会把苏雅从房间里放出?去。
亲妹妹可怜成那个样子,江谦都从来不曾心软一下,即便是偶尔放学早,路过苏雅的房间,小孩子软糯无助的哭声痛彻心扉的时候,他也连脚步都不停顿一下,好像没听到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小苏雅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起码在江谦的记忆中,他并不知道小苏雅具体?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也不知道她安静了多久。
偶尔有一天,江谦学校有活动,结束的早,下午三?点多就?回家了,他在门口换完鞋,一进?门,就?看见了缩在客厅角落堆着积木的小苏雅。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坐在地上,周围摆着一圈积木,江谦记得?很清楚,她那天堆的积木什么形状都没有,但?唯一一点,那些她堆起来的积木,都是一模一样的天蓝色。
大?概是听见有开门声,小苏雅抬头看了一眼,见到门口站的是他,小苏雅面无表情?,可又非常懂事地叫了一声“哥哥好”,然后就?又低下头去拼积木,甚至还往后缩了缩,似乎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小的一只,面无表情?,不哭不闹,也不笑,懂事得?要命。
就?一眼,就?那么一眼,江谦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什么东西上磕了一下,钝钝地疼,他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只小团子哭了,更别说她笑了。
那时的江谦尚且年幼,感觉心疼,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手里的书包,上前抱起了不声不吭的小苏雅。
后来……
后来,江谦自己都不知道,他费了多少耐心和精力,才把苏雅从那副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懂事样子掰成了后来开朗明媚的性格,就?算没有完全掰过来,但?是也多少有了六七分肆意飞扬的少女模样。
他那么精心宠着护着照顾着的妹妹,就?因?为那个江优那点龌龊的心思,就?又变成了这幅沉闷懂事的模样!
他江谦认的,只是苏雅而已,至于江优……她算什么?
江谦心里内疚得?要命,要不是江父惹出?烂摊子给了大?伯长子抓他把柄的机会,又恰逢他今年刚进?公司,又怎么会连苏雅的事情?都顾不上?!
哭了几分钟之后,苏雅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来,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框周围的泪水,低着脑袋后退了两步,和江谦移出?了正常说话的距离。
凉风吹在脸上,双眼的热度被吹得?降了下来,苏雅抬头看着江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我们改变不了事实,哥。”
这一声哥,又一次实实在在地让江谦感觉到了心酸和后悔。
他早就?从苏雅这段时间的态度上感受到了,她已经打定主意和他划清界限了。
“我只认你这一个妹妹。”江谦说“我当初管你,本来也不是因?为你和我有血缘,雅雅,你不能把我当成一个物件,说还就?还。”
哭过之后,苏雅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她转头看向天台所能目及的远方,说:“尹阿姨说,我要和江家彻底断绝关系,我答应了。”
“本来我们的人生就?是错乱的,现在换回来也是应该的。”苏雅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了“你不是物件,但?你确实是江优的哥哥,这世界上的事情?,不可能尽如人意,该离开的人,总会在某个时候,退出?你的世界,你留不住的。”
“哥哥。”苏雅转过头看他:“这是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