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红花冷笑,她对简涵文绉绉的城市语言很鄙视,嫌弃模仿道:“哼!还‘有事’……”表达完挑衅,她获得了更多的力量加持似的,表情更不吝,声音提高八度,“听说你们家要种地???怎么种???看电脑啊?你们家管事的人呢?”
简涵笑说:“他们也在看电脑。”
桑红花:“……”
卫博:“……”
刚才他还有点担心她被欺负,现在看来,她看似没反击,但几个回合下来,桑红花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有点下不了嘴的尴尬。
但桑红花毕竟阅历摆在这儿,愣了两秒就重整旗鼓。
她声音尖利笑:“哈哈哈!这么说,你们全家都是一路货啰?你们家电脑多,是吧?一个人一台?哦哟,电脑!吓唬谁!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但大小姐啊!粮食,不是电脑里面长出来的!要看电脑,就不要种地!回你们城里去!把土地还给我们农民!啊!收回什么收回!这么多年,是谁帮你们种地,担下来全村的产量的啊???说收就收,帮你们种地的工钱知不知道给???”
简涵迷糊:“工钱?”
桑红花见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恶狠狠笑了声:“对!就是工钱!一年一万!记得跟你爹妈说!这块地我给你们种了十年!”
简涵没有反驳,桑红花大概以为自己有希望达到目的,笑了一下,接着说:“给钱我就让地!哦不!给钱我也不一定让——你们天天傻呆呆看电脑的人,也就只会瞎搞搞!要是把我们村的人均分红拉低了,我带大伙来你们家泼狗血都不解气我告诉你!!!到时候把你们家给砸了!我看你们还抢人家土地!呸!!!”
卫博眯起眼睛。
他向来对各种恶人的气味非常敏感。桑红花身上的恶臭时强时弱。她刚来叫骂的时候,还不算太臭,但在简涵几乎不反击的几回合后,现在她简直恶臭熏天。
卫博打了个喷嚏,开始琢磨如何在不波及简家的前提下,教训一下这个女村霸。
桑红花呸完,骂骂咧咧转身要走,不料,简涵细细柔柔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攻击性,叫住了她:“王嫂。”
桑红花一愣,止步回头。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但貌似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哪被打了。
但卫博听出了门道:简涵没再叫她“姐姐”,但也没有顺她挖的坑、伏低做小地叫她“姨”,而是以她丈夫王树林为主,把她的称谓换成了“王嫂”。
在桑红花自说自话想要长辈分的情况下,“王嫂”不但否认了她的自我提拔,还在她能懂的那套亲朋规则里,把她搁到了一个“外人”的位置。
这是桑红花能懂的逻辑。没想到简涵能这么快地摸清、并以她的逻辑反击她。
趁桑红花瞠目结舌的空档,简涵温和笑笑,说:“王嫂这么关心全村人均分红,肯定知道灰夜蛾的事吧?”
桑红花没听懂,纠起眉头,拿出不久前她高傲的权威气势:“灰夜蛾?怎么?哦!你还会说‘灰夜蛾’!什么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灰夜蛾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知道?!”
简涵一点也不急。
她轻巧走下门廊,摘了一朵蒲公英,起身把它举在半空轻轻摇了摇。毛茸茸的种子像降落伞,随着夜风,由西往东飘飞。
简涵说:“王嫂你看这风——我刚刚从‘电脑里’看来的——这几天,灰夜蛾可能随季候风,从非洲出发,飞过印度洋,到我们这儿。你要做好防护哦!噢对了,你关心大家的人均分红,那你应该会向大伙传达这个消息吧?玉米灌浆期,要是被它们吃光,就不好了。”
桑红花翻着白眼一阵大笑:“哎哟!我桑红花种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好笑的话!行行行,你们要防护,你们防!我们才没时间精力跟你们疯!”
她扯了扯始终一言未发的斗笠女,边走,边朝着夜空继续嘲讽:“还要我转达!谁给你的脸!记得十万块工钱啊!我们庄稼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消失在前院的绿屏障后。
到这时,卫博明白,如果简涵说的那个新闻是真的,那她已经不动声色地赢了。
她顺着桑红花的敌意,反将一军——如果桑红花信她的话,去做了防护,那就等于掌自己的嘴——她不是一再骂简涵是不懂种地的城市白痴吗?
如果她不信,大概率也不会去做简涵建议的防护。那么过些天,如果简涵预言的状况真的出现,她就会遭遇现实损失。并且,那试图打到简家人脸上的“城市白痴”掌印,最终还是会落回她脸上。
不错!
现在就看天意,以及,简涵获悉的那条新闻准不准了。不过……
卫博回头看了看一脸淡定坐回桌边的简涵,心里涌现大把好感。
原来她不是傻白甜。
他转过身,靠近简涵,瞄到她正在疯狂刷网页,边刷,边在列书单。书单内容是……卫博越围观,越惊讶。他下意识瞄了瞄右上角已经满血的精力值小人,很想问她——
就在这时,简涵抬头,望向对面的树,咕哝道:“嗯?这么晚了,那个卫师傅怎么……”
她说着,回过头来,顿时就吓得一缩:“喔!!”
卫博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也吓一跳——他什么时候不知不觉把自己切换了?!怪不得视点陡然升高那么多!!意念这种东西,控制起来真的很不稳啊!不就瞄了一下,想着“想问她”,这就触发切换了?
简涵难以置信世间有如此活见鬼的状况!
她很快回过神来,望着卫博,结结巴巴试图找一个合理的答案:“你、你……刚刚不是多——咦,多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