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母才逝月余,晚辈身负重孝,不敢谈婚论嫁。”
沈秉有些惋惜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那过了三年孝期家里那个都十八了,年纪是有些大了……”
江怀璧很无奈,转念想到,“今年选秀令媛未曾参加?”
“参加了啊,我说的是家中小女,身份是庶出,无需选秀,所以先看看人家。”
江怀璧心中冷笑,庶女?庶女都敢入江家!大齐十分看重嫡庶之别,高门大族中嫡出与庶出身份天壤之别,嫡为主,庶为仆,血统一般由嫡子传承。而如今,沈秉膝下区区庶女便可想着高攀了?
沈秉也能感觉到江怀璧心中或许不愿意,语气便有些轻蔑:“虽说江尚书位高权重,但身世到底在那摆着。我虽品阶不高,却是陛下钦点来晋州视察。再者,我沈家也算是皇亲国戚,君岁身上可是淌着皇家血脉。你虽与他同路,他与你却是不同,身份摆在那里,你要事事以他为先,不可不尊敬。”
江怀璧不为所动,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沈秉刚要出声斥责,却听她道:“驿馆到了,大人请下车。”
沈秉轻哼一声,掀帘出去。
江怀璧看着沈秉的背影思忖着,这沈秉或许还是沈迟来说比较好些,自己与他真是无法交流。
跟着沈秉进入他的房间,江怀璧注意到他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看来自己推测的还算正确,沈秉果然在这件房间里出过事。
沈秉皱着眉道:“这房间风水不大好,本官要换一间。”
江怀璧无语,风水,他像是关注风水的人么?
有小厮得了令立刻安排。房间安置好了后,沈秉便迫不及待地坐在里面,看着屋内的陈设相当满意。然而这不过是普通的陈设而已,看来他在晋王府过得并不怎么样。
沈秉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又看了看江怀璧。
江怀璧明白他的意思,淡然地上前为他斟了一盏茶,修长皙白的手指展现眼前。
沈秉忽然想到,京城中对江怀璧的那些传言。
这是个极有天赋,却也如同暗夜魔鬼的人物,死在她手上的人可不少。这双看似纯洁地不染纤尘的手,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他抬眼便刚好看到江怀璧清冷无波的眼神,浑身一颤,看他斟满茶后讲茶杯似要举起,沈秉连忙拒绝:“你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我自己来。”
江怀璧面上清冷不知何时已经敛去,此时是平平淡淡,却不见笑意。
她心中也是有些无奈。她本就没有要为他举起来的意思,没想到沈秉平时这么娇惯么。
沈秉端起茶刚要往嘴边送,却发现有些烫不得不有些尴尬地放下。
江怀璧忽然开口问:“沈大人,您在晋王府都经历了些什么?晋王或者晋王妃与您说了些什么?”
沈秉开始装糊涂:“晋王府能说什么,晋王殿下仁义招待了我那么些天都不求回报的。”
“没有么?连沈世子都能看出来您是被绑走的,在晋王府没有什么,大概不可信吧。”江怀璧眼光一直盯着门口,确定没人偷听才收回目光。
“沈大人,您既然是被绑进晋王府的,自然是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晋王府给你承诺什么,你都觉得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么?”
沈秉闻言叹口气,“如今以这个情况,即便那件事不是晋王做的,也都与我脱不了干系。陛下定然不会放过我,我一个人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江怀璧似乎明白一些,“晋王以沈家性命来威胁你?”
一个人赴死仅仅需要无所畏惧,而一个家不同,血肉相连,如何忍看骨肉血亲踏上黄泉?
沈秉轻笑,“家人?我兄长是永嘉侯,兄嫂是当今陛下的姑母长宁公主,他敢以谁来威胁我?”
“那……”
“不过是想明白了而已。晋王妃告诉我,无论这件事哪方得利,我沈秉必定是不得善终的那个。若我回京禀明陛下前因后果,陛下便是信了,也不会听我一人之言。百越若闹了事,便是他晋王之错微乎其微,以几百年百越与大齐关系,陛下也定不会因为这件事与百越撕开脸。左右我的结局已定,又何必再影响永嘉侯府与晋王府的关系。”
“沈世子难道没有给你来信说如何做?”
沈秉不以为然:“刚开始我是满怀希望的,但来晋州的只有沈迟,他身份是尊贵,但这孩子我从小是看着长大的。他与晋王喝茶论道还行,这等麻烦事,他如何能解?”
江怀璧有些无奈地笑笑,沈秉对自己的亲侄子也太不了解了,这么些年真是一点名头也看不出来么?
“沈大人与永嘉侯是一母同胞的手足,永嘉侯会放任不管么?他人在京城,心系大人这边,事情一出便派了沈世子来,难道表达地还不够清楚?若世子真的胸无笔墨,永嘉侯如何敢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还有,这么多年,您当真不曾看到过世子的真面目?”
沈秉一愣。他仿佛记得方才进入堂中时,沈迟的那种神情,是他从未看到过的。
那双眼睛方才有多么深邃难测,平时便有多么浅显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