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种怪物。但我不想怕它们,因为越怕越会梦到,就壮起胆子把它们做出来了。”
“你不是说要打碎吗,为什么还留着!”
“谁知做出来后就不怕了,还觉得很有趣,就不舍得打碎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把它们打碎?我妈跟你说的?”
“……对,宋阿姨告诉我的。”周嫩支支吾吾地说。
“我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你!”宋希白欣喜若狂地把周嫩抱起来转了一圈,“明年六月七号我就满二十二,那一天我们就结婚!你想在哪里办婚礼?穿怎样的婚纱?想去哪里度蜜月?要几个孩子?度蜜月的时候我们就要一个!”
“停。”周嫩捂住宋希白的嘴巴,有点难堪地说:“明年你才大三。”
“但也二十二了,法律准许我结婚。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宋希白眉头一瞥,不自觉地露出奶狗呜呜呜的委屈表情。
周嫩心脏狂跳起来,忙把脸别到一边不敢看,“我怕学校不给你婚假。”
“那就休学一年。”宋希白无所谓地说。
“不行,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我的人生以你为重。”
“!”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周嫩一下没提防好,差点把狂跳的心脏从嘴里吐出来。她愣怔一会儿,想起自己还被宋希白抱着,顿时像砧板上待宰的活鱼那样扭动起来。
宋希白抱不住了,一脱手周嫩就跳出两步外,她转身爬上楼梯,头也不回地说:“快回去做作业!”
宋希白追在身后嘿嘿笑,“嫩嫩脸红了。害羞啦?真可爱!嫩嫩,今天做我模特好不好,我想把雕塑写生作业做了。”
“原来你记得雕塑写生啊,我还以为你忙着恋爱把当初的梦想都忘光了呢!”
“梦想?”宋希白目光一凝,突然大跨几步追上周嫩,拉住她问:“我妈是不是给你看了我的日记?”
瞒不住了,周嫩只好承认:“宋阿姨说可以看,我就看了半本。”
“为什么给你看日记?”
要我劝你去留学呗。但周嫩没这样说,而是笑着说:“想要我更了解你吧。”
“不是。她想要你劝我去留学!”
“那你要去留学吗?”终于挑明,不用玩谍战了。周嫩心里轻松好多。
宋希白摇头,义正言辞地说:“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去,这里就有我要的。”
周嫩的目光登时变得怀疑,“你要什么?”
“你呀。”宋希白觉得现在气氛不对,于是抓住机会笑着告白,以为能缓和一下,却看到周嫩眼里突然浮上一层愧疚。
周嫩看向别处,脸色更冷了,硬声说道:“不要开玩笑,我在说正经的。你的天赋注定要在高处发光,这里太低太窄,会埋没你。”
宋希白不笑了,“看来我妈果真跟你谈过。那我用相同的话回答你:如果我真有天赋,在哪里都会发光,没必要特意去所谓的高处。”
“不是强迫你去,是你配得上高处,而且那里离顶峰近,你不想成功吗?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我会等你回来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等。而且要我一年一年的见不到你,我做不到。”
周嫩不知道宋希白是不是故意忽视前半句话,她只感到胸口一闷,一种负罪感在胸中弥漫开来。她爱宋希白,真心希望他有一个不辜负天赋的美好未来,可是现在她成了他前程的阻碍。难怪宋阿姨不喜欢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了。
“我一有假就会去看你,每个月不是都有国家法定假日吗,所以我们每月都能见面。”周嫩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
“那样太累,你身体会吃不消的。而且除了十一都是三四天的小假,扣除路途花费的时间,我们真正能见面的日子才一天多一点,并且存在不低的交通安全隐患。”
宋希白冷静地说。他见周嫩又要说话,立刻打断她,牵着她上到三楼。“我的日记本在哪里?”他问。周嫩指向那张书桌,宋希白拉着她走过去,从抽屉里把褐色日记本全部拿出来。
“你看的是哪本?”
“你小学一年级的那本,零四年。”周嫩记得那本的封面,拿起来递给宋希白。
宋希白翻开书皮,一眼看到白页上的那句话。他眉头轻轻一皱,放下这本日记,把其他的日记本全部翻开。
“我小时候的梦想确实是去列宾。”宋希白淡淡说道,“但是你看看这里有几本日记?”
周嫩数了数,一共八本。宋希白点头,“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二,刚好八本日记。初三以后我就不写日记了,因为列宾不再是我的梦想。”
“那你现在的梦想是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
周嫩怀疑地看着他。宋希白耐心问道:“我们以前谈过艺术,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
“你说艺术是把脑海中的美,那种不存在于现实的虚幻之美表达到现实中。”
“我又是怎么说美术学院的呢?”
“你说学校教的理论和技法,只是教你怎样把美表达得更准确,并且把眼界扩大一点点。但艺术的核心是审美,审美是天赋,没天赋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审美,有天赋的人就算不学理论和技法也能碾压一切。”
“那你说我有天赋吗?”
“你是天才!”
“所以我为什么要把去哪个学校深造看得那么重要?只要待在美丽的人身边就行了。”宋希白深情地盯着周嫩,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周嫩一怔,忙摇头道:“不对,你是在安慰我。”
宋希白当然看出周嫩的愧疚,那句话确实有在安慰她,但也是实话。他看向桌子上的八本日记,说:“我初二悟出这层道理后对留学再没一点兴趣。跟妈妈交流过很多次可她就是不信,现在居然归罪到你头上,但我明明是初三暑假认识你的。所以周嫩,你没有必要内疚。”
“你说的是真的吗?”周嫩心情很复杂,与其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还不如感激他的善良。
宋希白诚恳地点头,笑着说:“你刚才说的顶峰和成功,我想了想,是不是指作品能卖全世界最高的价格,或者是被全世界最多的人认可?或许所有的艺术家都在追求这样的顶峰,但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热爱美术又恰巧有天赋罢了。我只画我爱的人做我爱的物,一切都出于喜欢,你看我的家世,需要为名利劳顿奔波吗?就算我不努力,也比99%的人活得好。”
周嫩不服气地斜睨着他,酸酸地说:“傲慢自大的人容易摔跟头。”
“拼命爬名利大山的人才会摔跟头。我根本不屑去爬。”
“那你不卖作品,一辈子靠家里养?不对呀,你不是说你现在花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吗?”
宋希白点了下周嫩的鼻子,笑话道:“你也太死脑筋了,我只是说出名和赚钱不是刚需,但有人愿意买我的作品我当然也很高兴。不过我不是什么都卖。你记不记得我大一的时候用工笔画了七张你的头像素描?后来我拿去展览,第一天就有人来询价,我不卖,第二天他又来了,给的价格高出一倍,我还是不卖,结果第三天他又带着多一倍的价格来买。这次我告诉他画上的我老婆,我不会让自己的老婆挂在别人家里。然后他很生气地说不卖为什么拿来展览?我说为了让你们眼馋啊。”
周嫩笑起来,心里甜滋滋的,但又羞涩地把越来越会花言巧语的宋希白推了一下。宋希白抓住周嫩的手,笑眯眯地问:“这下你总相信我了吧?”
“我听出来了,你没有非去留学的理由,但也没有必须不留学的理由啊。既然这样,当然是选择留学比较好。”
宋希白心口一抽,伤心地说:“你就这么想一年一年的见不到我,在家里守活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天才是不会犯错的。”宋希白自信满满地说,“周嫩,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你希望我去留学吗?”
周嫩的手被宋希白紧紧握着,有点疼。她相信宋希白的话,也希望他能留在自己身边哪都不去。可是她也认同宋阿姨的决定,让宋希白去世界一流学府深造绝对是正确的。
“我不知道。”周嫩低下头,不想让宋希白看到她闪烁不定的目光。
宋希白失望地松开周嫩的手,“你还是不信我。”
周嫩内疚地抬起头,问道:“如果我让你去留学,你会去吗?”
宋希白愣住了,犹豫良久,低声说:“我不知道。”
大泡泡藏馆靠大坡地的一面有一条宽敞地下艺术长廊,直通主宅地下二层,可乘货运电梯上下,宋希白的一些作品就是通过这条道路运进藏馆的。宋希白和周嫩从这条长廊返回主宅的时候,离午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于是周嫩照昨天说好的陪宋希白去了画室。
宋希白在主宅也有个小画室,在屋后侧,离大坡地较近,门外就是大草地,光线充裕风景优美。宋希白要做雕塑写生作业,让周嫩随便站着摆个动作。随便摆动作是最难的,坐着还好,可以拿书看报,但站着怎样都很尴尬。
周嫩站在展台上不知所措,宋希白从手机里找出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给她看,让她摆维纳斯的动作。周嫩只好照摆,但把遮在腹下的手背到了身后。
“要摆多久?”周嫩红着脸问。
“快的话半个小时。”宋希白盯着周嫩的身体调整铁丝骨架。突然他狡猾一笑,“写生模特是不穿衣服的,所以我会脱掉嫩嫩的衣服堆一个裸=体嫩嫩,等下有堆不会的地方你可要指出来。”
“你想得美!”
“那就照我想象中的嫩嫩来喽。”
半个小时后,安静的画室里突然吵闹起来。
“我的胸哪有这么小!”
“给我看看有多大?”宋希白伸出罪恶之手。
周嫩啪唧一声把他的手扇掉,指着红泥嫩嫩说:“这里还有这里再加一点!”
宋希白甩了甩扇疼的手,听话地把红泥嫩嫩的胸部堆厚了一圈。然后不怕死地问:“还有哪里有问题?大腿?”
周嫩看着红泥嫩嫩细长的大腿,含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