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们。”他说道。
黄盛收回金鞭,抬手说了个“请”字。
此话一出,萧无垠便取下了肩上的药箱,萧玲珑很自觉地走过去帮忙整理。
先?前凝重的气氛褪去,房间内又?换上了一种尴尬诡异的气氛。
他们都清楚,这算是彻彻底底把萧家得罪了。
聂秋心生愧疚。
萧雪扬认他为义兄,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迫做出选择。
若不是自己,萧雪扬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黄盛也知道这几个人看自己不顺眼,事情?结束之后便出去了。
而萧雪扬在萧无垠同意后就没了声儿,双手抱膝,窝在墙角处不知道想什么。
聂秋走了过去。
他犹豫片刻,想起殷卿卿常安慰他时的动作。
于是聂秋将手放在萧雪扬的发顶,动作很轻柔地抚摸,“对不起。”
温暖的触感从头顶传来,但是她没有抬起头,声音很闷。
“聂哥,不怪你。是我太任性了,总是让父亲担心……”
萧雪扬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幕,觉得心中压抑,却强撑着仰起脸,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是我跟我爹回去了,你会给?我写信吗?”
她顿了顿,仿佛想要确认什么,问道:“我们算是朋友吗?”
聂秋蹲下身子,平视萧雪扬的眼睛,认真说道:“是。不仅如此,你还是我的义妹。”
萧雪扬眉头舒缓,松了口气。
可是,此次回家之后,萧无垠一定会将她看管得更加严格。
或许从此之后再也没办法离开家里了。
这种事情?,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于是后面的话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能沉默。
“雪扬,过来。”
萧无垠收拾好器具,站在方岐生床边,回过身来唤她。
萧雪扬赶紧吸了吸鼻子,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对聂秋说道:“那我过去了。”
聂秋点了点头,她便快步跑到了父亲身边。
算起来,已经许久不曾和萧无垠一起替别人看病了。
她和父亲见面总是吵架,想着还不如不见面,平日里就刻意地避开,去寻几个哥哥。
往事历历在目,萧雪扬有些出神。
尽管如此,萧无垠需要什么东西,她还是能够很快地递过去。
既然有萧雪扬接了活,萧玲珑就彻底闲了下来,和郎中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望闻问切这四诊,萧无垠是熟练得很,不消片刻就有了答案。
“能治,需要时间。”
他简单说道,也懒得管其他人的反应,直接就开始动手了。
因?为过程太痛,萧无垠就先上?了一剂药,让方岐生喝下,使他沉沉睡了过去。
他动手的时候动作很简洁迅速,好似舞剑耍刀的老侠客,每个步骤都又稳又?准。
郎中看得是崇拜不已,大气都不喘,屏住呼吸仔细地看他的用药。
萧雪扬静静地看着萧无垠的侧脸,觉得他好像又苍老了几分?。
是头发变白了,还是脸上的皱纹变多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胡思乱想着。
她压根就不知道,也从未仔细看过。
萧雪扬感觉心里涌起一阵奇妙的痛意,像有毒虫细细地啃咬着,酥麻而刺痛。
“第二格,第三排内侧,左数第五个。”萧无垠吩咐道。
萧雪扬熟练地从他药箱里翻出那个漆黑的小瓷瓶来。
对于医师来说,药箱是最重要的东西,俗话说得好,碰什么都不能碰医师的药箱。
但是她早就摸熟了萧无垠的药箱——他是依自己妻子的药箱而做的,里面一模一样。
“玲珑,拿针,过来帮忙。”
萧玲珑主要学的是针灸一技,用得炉火纯青,比萧无垠还胜上?几分?。
他把白烛点燃,拿出两排银针,使银针在烛焰上烧得通红,这才走了过来。
“同侧,青色的瓶子。”
萧雪扬手指滑动,将瓶子取了出来。
她拿出来之后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青色的瓶子,萧无垠一贯喜欢往里头装剧毒热性的药物。
“爹,”萧雪扬没有第一时间递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不该用这个。”
萧无垠的动作停了停,看着她,“理由?”
“穿心散,石中花,百步杀,这些都是偏热的药物,所以才会使得他血液滚烫,体温升高,心火旺盛。若是要医治,我觉得该从寒性入手,但他体内同时也有寒物,所以——”
“所以?”
她最引以为傲的是在医术方面的天赋,不容别人置喙。
所以萧雪扬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该是温性,循环渐进?。”
萧无垠伸手把她手里的瓶子捞了过来,思索片刻。
“你说的确实不错。”他轻轻摩挲着青色瓷瓶,难得称赞道。
这还是萧无垠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夸奖她。
萧雪扬提起精神,感觉面前的薄雾散去,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
她还来不及笑,就看见萧玲珑照旧将银针放入瓶中去蘸那剧毒热性的药物。
还边在方岐生身上找穴位扎针,边说道:“爹,您就别逗她了……”
萧玲珑见她怔愣,把银针拿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针上?泛着的是浅橙色的液体。
“他只是没带够瓶子,所以随便拿了个装而已。”说到此处,萧玲珑觉得有些好笑,“大名鼎鼎的神医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犯错,你也太小看你爹了。”
萧无垠叹了口气,“你别说出来啊。”
萧雪扬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直到治疗结束为止,她都只顾着闷头拿东西,不敢再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