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底下已经找到尸骸了,那些是你没处理干净的吧。
还有一尊炉鼎,里头的尸油味道可不是光洗就能洗干净的。
步家?几十年前不是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吗?
你说不是你,那是谁?如果你真是步家的后裔,要知晓这些应该很简单吧?
于是她就沉默了很久,再张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颤了,很平静,说,是我。
“我有个姐姐,叫步尘缘,她是步家家主的女儿;我有个哥哥,叫步尘渊,他是步家家主的儿子。至于我,我是守门人捡来的,他们不知晓我是神鼎门后裔。”
官差愣了愣,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正准备开?口,身侧却突然有人抓住了他。
转头一看,是个年迈的老者,双眼浑浊,眼窝很深,骨瘦如柴,手上的力道?却不轻,镣铐一样紧紧地将官差的手臂禁锢住,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向着他的,而是向着那女子的。
“你无须担负不属于你的罪孽。”
他嘶声说道。
这话谁都没有听进去。
因为很快,他就自己松了手,隐于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没人发?现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一样,微风托住他的膝弯,落叶掩住他的唇舌,衣襟锁住他喉咙间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以一个温柔又决绝的姿态,令他退了场。
沉静的少?女垂下眼睑,将眸中闪烁的光芒遮起来,没有再去看那个老者。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她这么?祈求道?,我很快就会离开,所以至少现在让我留在这里吧。
官差不明白,他只想将宅邸中的人抓回衙门审讯,是对是错,他自会分辨,为何她会这么?痛苦,好像这座宅邸不是木头做的,而是由她的骨血拼凑成?的。
眼见着日暮低垂,山间的温度渐渐变得冷冽起来,风声怪异错乱,和樵夫之前说的无异,在场的捕快心里都有点发虚,官差思索半晌,又重复了一次:“你过来吧,和我们一起回清昌镇,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一定会查明,保证还你一个公道,行不行?”
他们没办法相信她,毕竟这有可能是个神鼎门弟子啊,放走了该怎么办。
官差退而求其次,放缓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回答。
风变得狂乱起来,几乎要将人卷走,官差恍惚间竟然觉得是因为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不止是风,还有猛兽的嘶吼,诡异的哭声笑声,一齐涌入了他们的耳中。
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迫于无奈,官差只好将捕快们都带了回去,准备等到白天的时候再来一趟,到时候再做打算,看看该如何处理这座宅邸。
人潮褪去,徒留一地月光。
虚耗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封雪山脉的。
山间飘着细雨,空蒙渺茫,步尘容坐在长板上,双脚悬空,底下就是湍急的河流,旁边还窝着个软软小小的团子——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虚耗凑近了一看,果然是天生极阴体质的那个小哑巴。现在不该叫他小哑巴了,步尘容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步尘安。
封雪山脉是一贯的冷,步尘容就给步尘安裹了层厚厚的被褥,让他看起来和团子没什么?两样,垂下的被角像条长长的尾巴,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众鬼都聚在这两人的周围,如同屏障,身上浓重的阴冷气息把过路的、起了邪念的那些鬼魂都逼走,见虚耗来了之后,纷纷收起了那股煞气,侧身给它让出一条道来。
“虚耗叔叔,你回来了?”步尘容唤道。
她向来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虚耗想,从很久之前她就这么?喊了,它也就这么?应着。
“你在这个时候回步家,是因为聂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玄圃堂,白玄。虚耗刚在心中念出这几个字,便觉得意识有一瞬间的溃散,赶紧凝神聚气,不让魂体因此崩溃,也不说第二遍了,只告诉步尘容万万不能随便提这几个字。
步尘容听着,没有多说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远处。
落雨纷纷,山色晕染成?水迹,在她眼中化开?,和泪没什么?区别,都是澄澈而沉重的。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虚耗想尽办法要将阵法修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实力大不如以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这阵法修修补补,终究还是没撑太久,消散了。
虚耗提议,要不然,它去霞雁城寻覃瑢翀,覃家势力强盛,总能将此事摆平。
步尘容却只是摇头,掐指略略一算,说道:“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不劳叔叔费心?。至于覃公子,他那头出了岔子,左右为难,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再去麻烦他了。”
“最后,我还想让你给聂秋带一句话。”
她说:“新生在春,枯败在秋,月有阴晴圆缺,洪流亦有涨潮退潮,万物皆有迹可循,没有什么?是无端出现的,也没有什么?是无端消逝的。所以他不必太担心?这个,不过……”
聂秋倚在门边,望着眼前一片雨后景象,回想起步尘容带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享受此刻的安宁吧,因为,之后的事情将要接踵而至了。”
作者有话要说:间隔太久,可能有小可爱记不清楚之前的剧情了。
提示一下哦,老人是贯穿步家线的那个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