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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扶渠(2 / 2)


濉峰派的那位大弟子,是掌门亲自取的名与字。

《山居赋》中有言,“虽备物之偕美,独扶渠之华鲜”,取扶渠作字,取华、之为名。

是以,濉峰派的后生皆称他为“扶渠羽士”,扶渠通芙蕖,实际所指的就是莲花。

而“顾华之”,则鲜少有人知晓,平日里也没有人如此唤他姓名。

濉峰派不避讳俗世的物事,掌门有意栽培他,就经常让他去接皇城宴席的帖子。

像那种喧闹的场景中,突然出现一个画中仙人般的人物,难免引起旁人的频频侧目。

顾华之瞧起来就是喜静的性子,有人偷着观察过他,发现他每回去了宴席,不过和其他人寒暄几?句,很?快就坐到了角落里的位子上,不喝酒,也不沾肉腥,只饮些?清淡的白水。

若有人要给他敬酒,他就端起从未碰过的酒杯,双手捧杯,垂头敛眸,嘴唇微抿,用唇珠那一小块地方轻轻碰一碰辛辣的酒水,也不饮下去,行礼之后还会用清水漱口。

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濉峰派的人都是这般模样,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了。

直到有一次顾华之身体抱恙,换了另一个濉峰派弟子赴宴,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不是濉峰派有这样的规矩,只是顾华之习惯如此罢了。

也不是没人看不惯,有意无意想要难为他,可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又偏心濉峰派,这位基本上已经被钦定为下任掌门的扶渠羽士,浑身上下又找不到一丝破绽,于是只好罢休。

再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华之都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濉峰派的掌门换了人,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位弟子。

听说前掌门仍然对他赞赏有加,门派上下的弟子皆是对他有所偏爱,可为什?么当上掌门的人不是他,这些?原因,已经无人知晓了,唯一可知的是,从那之后,顾华之就渐渐地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悄然匿去踪迹,就像他来时那般安静又神秘,走时也不留半点痕迹。

覃瑢翀说他像一只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的鹿,被风声所惊动,很?快又重新隐于林中。

确实是很像,田挽烟想,除了鹿,除了芙蕖,再没有别的能如此贴切地形容顾华之了。

这或许是个久别重逢、两情相悦的戏码。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顾华之已经辞世。

他还是那么个性子,从沉默中降生,又从沉默中死去,连旁人的哭声都不肯带走。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濉峰脚下,抬眼望去,山河沉静,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在蒸腾的云雾中陷入浅眠,若不是因为马蹄声的惊动,它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永远都在那里等待。

覃瑢翀避开车夫的搀扶,下了马车,连常带的折扇都忘了拿,自顾自向前走去。

田挽烟抬手止住车夫的动作,冲他摇了摇头,轻轻拨开珠帘,好使外面的景象透进来。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能够见?到顾华之,即使过程坎坷了些?,结果?一样就好。

然而传话的童子在听完覃瑢翀要见?的人是谁之后,露出了怪异的神色,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那,那我去找虚风子师叔,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他说完,不等覃瑢翀有所反应,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被称为“虚风子”的人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匆匆地跟着传话童子来到了山门处。

田挽烟原以为这人是濉峰派的掌事,可覃瑢翀好像认得他似的,行了一礼,带着点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欣喜,问道:“时隔多年都不曾前来叨扰,不知你师兄是否还愿意见我?”

虚风子停顿片刻,待传话童子乖乖离开后,他亦是向覃瑢翀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覃公子来得不巧,师兄他几?年前便离开了濉峰派,如今大抵正过着儿孙满堂的清闲日子吧。”

从田挽烟的角度看过去,只能望见?覃瑢翀的背影。

她不知道覃瑢翀这一瞬间的表情如何?,是痛苦还是失落,是难以置信还是愤怒。

生怕他不相信一般,虚风子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右手卷起袖摆,拿着信的左手向前探去——覃瑢翀好像忽然被烫了一下似的,向后退了一步,虚风子却像是对此毫无所知,紧跟着向前走了几?步,让那封信蛮横地闯进他的视线,说道:“师兄仍挂念你,所以他在临行之前留下了这封信,嘱咐我转交给你?。如今,你?既然来了,便将信收下了吧。”

覃瑢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像在反复确认什?么一般,在漫长的寂静之后,他开了口,声音干涩低哑,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不愿意亲自传信告诉我,我就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了,虚风子,你?收好这封信吧,不必告诉他我来过。这些?年来,劳烦你照顾他了。”

虚风子与他推拒半晌,终究是倔不过他,叹了口气,将那封旧得发黄的信又收了起来。

田挽烟在马车内冷眼旁观,一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在此刻忽然高声问道:“你?在怕什?么?怕他真的娶妻生子?怕他压根就没有将你?放在心上?我认识的覃瑢翀,可不是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是非对错,唯有交由后世来定论,和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好好想想吧,你?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了来这里游山玩水的吗?”

如此拙劣的掩饰,明明这些?濉峰派弟子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覃瑢翀就没有发现呢?她莫名感到一阵恼火,难道对顾华之的喜欢强烈到让他失去理智了吗?

虚风子抬眼看向马车内的田挽烟,田挽烟亦是回望,毫不避讳地迎上那道锋芒。

或许是因为不想让覃瑢翀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或许是因为她内心那一星半点的私欲。

就让她放肆一次吧,田挽烟想着,忽视了虚风子的眼神,说道:“覃瑢翀,把信收下。”

那时候,她以为这场风波就在此敲定了一个结局,兴许覃瑢翀也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他们都没能想到,顾华之留下的那封信,一字未写,如同悬而未决的疑案。

渐渐地,将他们都卷入了这场漫长而悠久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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