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胡同里传来一声暴躁的大骂。
黄毛裤子脱到一半,一大坨雪夹着冰块一起砸进了脖子里,他被冻得冷冷狠狠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操尼玛,哪个王八羔子扔的!”
醉意被突如其来的雪冻醒,黄毛大骂着回头看去。
空空的老街,一个人也没有,几只胖鸽子扇着翅膀乱飞,扑腾了很久才落到电线杆上。
找不到人,黄毛只好回头抖抖脏了的湿裤子重新穿上,嘴里骂骂咧咧。
“臭杂种,别让老子再找到你,否则打得你爸妈都不认识……”
“你在骂谁呢?”
一道女声自后方传来。
黄毛再次回头,正想骂人,可看到卷发女人,他只皱眉哼了一声,“磨磨蹭蹭,小心我扣你钱。”
女人弯着嘴角,扭着腰上前,抬脚缠到黄毛身上,仰头送上红唇。
黄毛转身,紧紧抱住她的腰。
……
半晌,女人再次出声:“迟到几分钟而言,这个就当补偿了,您就别扣……”
她一边说着,手一边往下走,而后猛然顿住,笑道:“这是怎么了?”
“裤子怎么湿了,你尿身上啦?”
黄毛骂了一声,急躁地压住女人的手,“别废话,继续。”
“说好的服务里可没这项,要加钱的……”
……
与此同时,戴着帽子的男人已经走到街口。
转角处来时还关着门的便利店此时卷门半耷拉着,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柜台前,正烤着火低头玩手机。
晏离生心中有些烦,习惯性的摸了下口袋,才想起烟和打火机都在外套口袋里,而外套被他扔了。
脚步一转,他走到了便利店前,视线往货架上扫了一圈,还来不及说话,中年男人就抬头看了过来。
而后,一个蓝色盒子被扔到晏离生面前。
“没在那,看看这个,大牌子,安全。“
晏离生垂眸,目光触及盒子上白色的英文字母时,他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不耐地将手放在玻璃柜台上,紧握住拳头。
看着像是要动手打人。
这个时间点来这里的人脾气都很暴躁,动不动就打人。
眼前的男人帅是挺帅的,但帅也不影响他打人。
可钱还是要赚的。
中年男人狠狠咽了口口水,起身摸摸头,强撑着胆子重新将盒子收回看了看,又腆着笑脸道:
“嘿嘿,抱歉啊,我尺寸应该拿小了。”
“帅哥,你喜欢什么型号?我这里什么都有,包你满意。”
劣质的烤火炉发着橙红色的光,照得中年男人印堂发红,油光满面。
他脸上的笑很夸张,谄媚中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
晏离生拧眉,最后什么也没说,收回手,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中年男人收起笑脸,将盒子扔回柜台里,哼了声重新在烤火炉前坐下。
“真是毛病!”
……
晏离生慢慢走着,这条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走了三遍。
路边的包子铺和粉面馆正在做营业前的准备,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让这条空荡荡的小街染上丝丝烟火气。
筒子楼下麻将馆声音嘈杂,间或有赢钱的人大笑,输钱的人用带着口音的话大骂,市井气息浓烈。
街口的便利店见有客人来,第一个拿出来的不是香烟酒水,而是套子。
小宾馆也在挂羊头卖狗肉,做得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买卖。
这个地方有乱七八糟的人,也有人努力工作好好生活,鱼龙混杂,本应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却又在某种特殊的规则下诡异的融合。
……
几分钟后,晏离生再次在筒子楼前停下,抬眸看向七楼。
灯关了。
他眼前突然闪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大眼睛里水光闪烁,却倔强的迟迟不肯下落。
那个叫宁歌的小姑娘,漂亮、干净、勇敢又脆弱,并不适合在这个规则里生活。
……
一阵骂声传来,晏离生收回视线,抬脚进了楼里,根据贴在楼道的指示,上了二楼……
木桌前正打瞌睡的前台听到脚步声,抬眸淡淡看了晏离生一眼,而后打着哈欠摊开记录本,手握着笔支在本子上,张嘴就是一连串问题:
“几个人?麻将房还是普通房间?”
“只呆到白天还是住几天?”
“一个人,一天,普通房。”
“哦。”前台点点头,低头在本子上做记录。
“要七楼的房间。”
前台写字的动作一顿,“嗯?”
晏离生没看她,抬手解手腕上的链表,“只要七楼的房间。”
“七楼?”
前台重复了一句,正欲抬头,一块表闯入眼底。
她微微一愣,拿起手表看了看,又低头朝表盘上连连哈了几口气,而后咂舌,“帅哥,你确定吗?”
她虽不认识表,但她至少还能分清什么是玻璃,什么是钻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