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太冷静了,甚至没有丝毫意外。这或许可以默认成他是在认罪,可这又丝毫不像认罪之人的反应。他想起陆白临上车前的那个问题,总有一种自己想要抓鱼却只抓住鱼饵的感觉。
但他很快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一个连杀三人之后不留下蛛丝马迹,甚至还能如同常人一样周旋于警察之间,就连唐轶也……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用常理去打量,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和诡计。自己已经让他逍遥法外了三年,这一次决不能再失败。
一直到被带进审讯室,陆白再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照例是赵寒山亲自审讯,带着另一个做记录的警员。
赵寒山坐在陆白对面,见他只是低头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最后,还是他按奈不住,率先开口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你要知道,你自己交代和我们查出来,这两者结果是不一样的。”
陆白抬起头来看着他,既没有交代“犯罪事实”,也没有矢口否认为自己辩白,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怎么认定是我杀了人的?”
旁边的警员露出凶相,呵斥道:“现在是我们问你问题,老实交代!”
赵寒山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示意警员把一个袋子放在陆白面前,道:“眼熟吗?”
在看到袋子里的东西的那一刹那,陆白脸色变了。
赵寒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没想到么,潜伏了三年,就为了杀祝谦,三年前你精密策划三起谋杀案,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可如今还是百密一疏。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永远逍遥法外,陆白,不,或许我该叫你陆桐秋。”
陆白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道:“你是刚查出来的还是很久之前就调查了?”
赵寒山也不介意告诉他:“自从上次你爸的案子之后,我就一直在调查你的背景。不过虽然查出来了,但对三年前的案子却并没有多大帮助,因为我发现祝谦已经进了监狱。直到这次祝谦被害,我忽然明白过来,当初那三个人也许只是你一时发泄愤怒的结果,你真正的目标,是前不久刚刚出狱的祝谦。”
“除了这把手术刀,还有其他证据吗?”放佛一对老朋友叙旧一般,陆白依旧用平静的语气问。
赵寒山也耐心地一一解释,现在人已经抓了,他有的是时间。
“监狱外面的监控和墓地的监控都显示你曾经和祝谦发生口角然后带他去了墓地,我们去墓地查过,那两块无字墓碑是你的母亲和妹妹吧。”
陆白闭上眼睛,遮盖了眼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闪而过的痛苦。他很快睁开眼睛,问:“光凭监控,你们怎么证明就是我杀了祝谦,那天我是一个人离开的,你们有看见我搬动他的尸体吗?”
记录的警员脸上露出狡猾的笑,赵寒山比他镇定,但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尸体被搬动过。”
陆白微微一笑:“既然是认为杀祝谦的和三年前剖心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想必你们发现尸体的地方应该是在城南树林里了。”
赵寒山目光锐利:“我只说过三年前的案子,可没一定说是剖心案。”
“何必抓住我话里的一丁点疏漏不放呢,是你没有自信确定凶手一定是我吗?唐轶提过好几次你一直没放弃调查剖心案。”
“你还敢提唐轶!”赵寒山第一次爆发出怒气,一只手在桌子上重重一锤,记录的警员放在桌上的备用中性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承认吧,你故意接近唐轶,就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剖心案的调查进展,你一直在利用他!”赵寒山气恼得额头青筋暴出。
手下被自己试图找出却一直失败的凶手当做了逃脱法律惩罚的棋子和眼线,这是一种耻辱。
陆白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冽:“我没有利用他,也从没有从他嘴里套话。剖心案的具体调查进展他也从没有提起过,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寒山眯了眯眼睛,两个人用目光无声地交锋:“他知不知情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刚刚的话,是认罪了?”
陆白的目光再次变得从容,甚至是自信,他张口缓缓说出几个让赵寒山惊讶无比的字:“我不记得了。”
赵寒山始料未及,刚腾起来的怒火瞬间灭了:“什么叫不记得了。”
陆白看向赵寒山的身后,那里有一面黑色的单向镜,他知道这会儿一定有人在后面观看着这场审讯。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赵寒山冷笑道:“如果你觉得靠这样一个拙劣的借口,就可以为自己辩白,否认杀人的事实……”
“这不是借口,”陆白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去问唐轶,我最近在看心理医生。如果有必要,你可以联系我的医生,她会告诉你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赵寒山盯着陆白看了许久,似乎是在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陆白坦然地面对着他怀疑的目光。
片刻之后,赵寒山转而道:“那祝谦呢,不顾才几天前的事,难道你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