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开始还说人家凶,现在就要拉着去狩猎,白以檀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望向苏幼莹,果不其然看到她在笑。
“我就不去了,天机营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你好好玩,注意安全。”
“那好吧……”
云亦扬微微有点失落,盯着连弩发了一小会儿呆,忽然一个阴影罩过来,紧接着什么东西挂在了脖子上,一直垂到胸前,冰冰凉凉的,他扯出来看了看,是个玉哨。
“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也是送给你玩的,是个暗器。”
这玩意就是方才苏幼莹所说白以檀托她做的小东西,自从玉隐那件事过后,她的安全感就像海水退潮一般消失不见了,多做些这种东西傍身也算是个慰藉,苏幼莹知她好强不愿依赖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一一照做了。
对于云亦扬这种男孩子来说饰物肯定不太合用,这种精巧得像个小玩具似的东西反而适合他,所以白以檀才挑了这个哨子,看他的样子也很中意。
“吹就可以了?”云亦扬站在一颗小杨树前问道。
“嗯,你试试。”
他将信将疑地吹了一口,还用了些内劲,一颗梅花钉倏地弹射而出,旋即没入树干,速度之快让人咋舌,而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对新奇的事物毫无抵抗力,只愣了一秒便两眼发光地冲了过去,开始扒着树干抠钉子。
白以檀好笑地把他拽了回来,顺手扔来一个天蓝色的锦囊,托在手中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码着几十颗相同尺寸的梅花钉。
“刚说你聪明就开始犯蠢,给了你哨子能不配钉子?要是你打中一名刺客,人家跑了,难道你还追到天涯海角去找他要?”
此时此刻的云亦扬已经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只顾把玩着手里的暗器,似乎比刚才的连弩还要喜欢,而心里的某个念头已经从小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要是白以檀能陪他回子归郡该有多好啊!
在一行人回到天都城并在王府前恰好撞上春蒐归来的云殷和云凛时,云亦扬非常诚实地表达了这个想法,下一秒,白以檀恨不得从马车底下挖个洞逃出去,然而在重重守卫之下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罢了,又不是刀山油锅,怕什么。
她硬着头皮下了马车,先一步蹦下去的云亦扬还在宣扬着今天见到的机关有多么厉害,她只想冲上去封了他的嘴,一道炽烈的目光投来,霎时动弹不得。
云凛在看着她。
她垂眉敛首地行了礼,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云亦扬那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专登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爷爷,让白姐姐当扬儿的教习先生好不好?”
云殷眼光何等毒辣,早就看出白以檀是当日去子归郡的人,也不点破,只笑呵呵地说到:“这事爷爷说了可不算,她是朝廷命官,得看陛下放不放人。”
云亦扬眼珠子骨碌一转,跑到云凛跟前拽了拽他的衣摆,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问道:“陛下哥哥,听爷爷说您胸怀坦荡最有雅量,能不能把白姐姐赐给扬儿呢?”
云凛乌眸轻微一跳,透出深邃的光芒,掠过白以檀,又转回到云亦扬身上,不答反问道:“扬儿可是想学机关术?”
乖宝宝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那倒正好。”云凛徐徐开口,这次却是对着云殷说的,“朕近来深感奇门遁甲之术威力强大,正想请此类能人来太学院讲学,扬儿既然感兴趣不妨就留在天都城,与侯府郡府的世子们一同受业好了。”
“太学院?那白姐姐岂不是被降职了?听苏姐姐说她月俸已经很低了,都快养不活自己了,扬儿不要她降职……”
白以檀嘴角一阵抽搐。
“那跟你去了子归郡岂不是连官职都没了?”
“没关系啊,大不了等我长大了娶她。”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特别是云殷,任由云亦扬瞎胡闹,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处于话题中心的白以檀已经羞窘得半个字都说不出了,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事朕可管不了,你要自己问她了。”
云凛淡笑着望向白以檀,眸中分明氤氲着一团灰色风暴,白以檀将将避开,熟悉的嗓音隔空传到了耳朵里。
“你若敢答应朕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丢上马带回宫。”
白以檀心中的小火苗“噌”地燃了起来,烧得劈啪作响,正欲跟他对着干,声音又飘了过来,还带着丝丝冷意。
“除非朕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单独离开天都城。”
闻言,她倏地转过头瞪着云凛,他神色淡渺,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那是帝王独有的威严,却更像是被触及底线之后的决绝。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对待白以檀,也是冷战之后的第一次交锋,原因很简单,他不能让白以檀在他想方设法消除心结的时候先放弃了,他比谁都明白,她一旦离开这里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他不能失去她。
白以檀却无法体会这些,心里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她曾经因云凛的在乎而心悦,现在却十分克制,因为她怕迟早有一天江璧微会夺走这一切,到那时她再欲罢不能云凛也不会再给了,那该有多悲凉。
说到底还是她贪心了,什么做好了栖身深宫勾心斗角的准备全都是扯淡,她始终都只想独占。
放下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婉声说到:“身无大才何以为人师?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标准的官腔,皇帝陛下放心了,某人却不愿意了,正要开始耍赖,白以檀却鞠礼退下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声不响地消失在街道尽头。此举本属大不敬,云凛和云殷却皆无责怪之意,暗中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隐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