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的张静,虽然热情亲切,却又带上了那种气势。那种带着疏离感的,能够主导一切的强势。但是此前,约他出来谈事情的时候,文瑞所见的张静却没有这种气势。
这感觉十分微妙,文瑞吃不太准哪个才是张静真正的常态。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气势这种东西,不是说想隐藏就一定能很好的隐藏起来的,尤其是强势惯了的人。文瑞看向张静的眼里,不由带上了玩味。
书院虽说不算很大,但也到底是分了东中西三个院子的一个大宅院,前后也有三进。平时学生在二进的厢房里上课,第三进的院子就分配了不同的功用。
东院第三进是高级会客室,用来接待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家长来访。不过眼下这个状态,是不可能带文瑞过去那里主动给人参观的。中院第三进是大议事厅,现下钱夫子正集合了一院的夫子们在那里开会。于是只剩下西院第三进。
文瑞跟着张静一路兜兜转转来到西院第三进月洞门前,整个人都给转迷糊了。入眼的院子则把这种迷惑给直接放大到了极点:这里是厨房吧?难道张静是要带自己蹲厨房?!嗯……这样倒确实可以有效避免被打扰,就算有人跟过来,看到他们在厨房里待着,肯定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自然不敢冒失上前……
张静没有回头去看文瑞,而是继续往前带路。绕过厨房前门,旁边夹弄里走上一段,居然还有个小门。张静推门,闪身进去,这才回过头来招呼文瑞:“文兄,这里。”
文瑞跟进一看,内里居然是个别有洞天的小院子。院角几丛茂竹,数方奇石,滴水檐下摆着小小一套石桌石凳,桌面上还刻了围棋盘。对着房门的廊下摆着个炉子,煨着小火,炉边贴着墙角靠了个小柜,柜顶散放着泡茶的用具。
三伢子自从进了这间院子之后,就变的十分安静,就连文瑞怀里一直在折腾的文祈都安静了下来。张静一边将文瑞往屋里让,一边解释道:“先生他数年一日,精进学术勤勉教育,乃至以学为家,这里便是先生的屋子。我们在这里待着,到上课时间再出去,自然就没人能再来打扰文兄。”
文瑞闻言又细细打量一番,屋内不甚开阔,但也总算并不局促,沿墙都是书架,只朝南进来的门边窗下摆着一张大书桌,上面自然是文房四宝和各式笔墨纸张。西面墙上另有个小门,估计里头才是卧室。
又想想书院整体的大小,文瑞八卦了:“这进院子似乎并不在书院内?”
“文兄猜的不差。这本来是毗邻书院的一户人家,做生意发达搬了家,这院子就一直关着。原先夫子是在课堂后面小间里歇息的,总归条件相当不好。后来这家要卖房子,便和他买了下来,两厢里打通。前头我们进来的院子原本是后院,屋子北面另有对后街的门的。”
说起来,本来钱夫子也不会让张静花这个钱的,但是那家虽然是商人,却也十分尊敬读书人,得知这是隔壁书院要的,基本是半卖半送就给了。
这个小院,在地势上是依附在书院后半截的,东面紧邻书院,西边就是张家,中间不过隔开一条小夹弄,整体来说环境十分安静,也所以钱夫子最后终于还是搬了进来。不过随着他入住,这小院其实也就成了学里其他夫子的临时落脚点,并且很多时候,有表现特别好或者差的学生,也会被带来这里开小灶。
文瑞看看怀里打从进来之后就分外安静乖巧的文祈,心里就估计儿子肯定是已经来过这里了,而且大约是过来做规矩的,并且貌似成效还不错。心下欢喜,看着张静把三伢子轻轻放到靠近门前的软榻上,也有样学样,把文祈放上去,然后跟着张静出了屋。
张静是出来烧水泡茶的,结果一转身,差点撞上紧跟在背后的文瑞,唬了一大跳:“文兄还请屋内坐,小弟沏个茶,稍后便好。”
文瑞也被差点撞上自己的张静吓了一跳,但是他现在是处处好奇,才不乐意就缩在屋子里,望向张静的眼神也是分外的无辜:“贤弟这是嫌愚兄讨手脚多余了么?”
张静看着他那颇似文祈的表情,心里一阵恶寒。
正要摇头,猛然发觉文瑞是空着手的,连忙问:“文祈呢?”
文瑞只当张静是在意自己儿子,更乐呵:“和宋家小子一起呢。”
果然如此!张静也顾不得什么,丢下手里的茶壶茶杯就进屋,软榻上两个小人果然已经不声不响的扭成了一团。连忙上前去分开他们,文瑞还在后头笑:“他们很喜欢彼此。”
张静瞥他一眼,也不答话,把好容易抱起来还在努力去够三伢子的文祈塞到文瑞怀里:“还烦文兄多照拂一会儿,不然又打起来。”说罢也不等文瑞回答,就推着他出了屋,免得他回头又把文祈放回去。
外头小四已经回来,正进院门,看到张静他们出来,忙上来招呼,顺便接手泡茶。张静乐得丢开,一边搬了夫子的摇椅给文瑞,回屋又把三伢子抱出来,自己就在廊下石栏上坐了。
几人晒着午后暖暖的太阳,说会子闲话,文瑞中午吃的不少,这小院里气氛温暖而舒适,摇啊摇的居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