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膝上敲了敲,他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目送着马车离开,顾家人才转身回去。
沈氏这些年早被顾中朗寒了心,这下面子做完,她抬脚就要回自个儿屋子,却被顾中朗叫住。
“夫人慢着,我有话要与你说,且来正堂。”
沈氏一愣,又见顾中朗对容姨娘道:“你也一起来。”
容姨娘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朝沈氏挑衅一笑。
沈氏并未在意,抬脚就要往正堂走,却被身边丫鬟拉住,“夫人……”
论相貌,容姨娘其实远不如沈氏,但她比沈氏年轻好几岁,又肯放下身段逢迎男人,比起总是板着个脸的沈氏鲜活许多,也就格外得顾中朗宠爱,而在容姨娘生下儿子后,她的地位就更不可撼动了,每次有什么必须让沈氏出席的场合,过后容姨娘总能拿到更多好处,仿佛不让她一个妾出来待客就是委屈了她。
丫鬟想到这点,就又气愤又担忧,每次老爷喊夫人过去准没好事,也不知那狐媚货色又要支使老爷从夫人这里抢走什么东西。
沈氏却摇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坏事?”
丫鬟愣住。
待所有人都在正堂站定,顾中朗才轻咳一声,说出了他的决定。
话落,堂中一片静默。
容姨娘面上得意的笑咧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见鬼似的瞪着顾中朗。
其他人面色也相差无几。
顾中朗也懒得看她们什么反应,自顾自道:“此事就这么定下了,须慕,你将管家钥匙和账目都交还给夫人。”
须慕是容姨娘出嫁前的闺名,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中朗,“老爷,你是不是说错了?这中馈我管了这么多年,怎么……”
顾中朗已经将这么多年选不上官的事都怪罪到了容姨娘身上,要不是这妇人不知本分,怎么会勾得他连礼法都忘了?此时见她居然敢质问,顾中朗也起了火气,“当初是夫人身子弱没精力去管,才叫你代为管家,这么多年过去,你不知从中捞了多少却还不知足?一个妾室,你还当自己是正头娘子?”
顾中朗从未对容姨娘说话这么难听,容姨娘面色难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勉强露出个笑脸,“老爷,是妾身逾越,这中馈本就该夫人管,我明日就交还……”
“不必明日,就今天!”顾中朗恨不得赶紧正了家风叫世人看看,怎么肯让容姨娘拖,“还有言儿,从今日起也记到夫人名下,我已使人去请几位族老,午后就开祠堂写族谱。”
这下容姨娘彻底笑不出来了,如果说中馈权是她手心里的一块肉,那儿子就是她的命!顾中朗这么做,岂非是要把她的命生生交到沈氏手里?
容姨娘当然不愿,当即就哭闹起来,想唤醒这些年老爷对她的宠爱,却不料顾中朗早就不耐烦了,一巴掌将她嘴都扇歪了一边,“妾就妾,果真上不得台面!”
顾中朗此时愈发庆幸,幸好他果断,不然再被这妾室搅合下去,他这辈子都不要想指望官途。
想到这些年对沈氏冷淡,顾中朗难得有些几分愧疚,很是温和地与沈氏说了会儿话,容姨娘则捂着脸站在一边,无人理会。
待顾中朗走后,容姨娘冷笑起来,“这女儿嫁的好就是不一样,随便几句话,就叫家里翻了天。”她以为是婉婉凭唐家儿媳的身份给沈氏撑腰。
如今二人境况逆转,沈氏却没有半分得意,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丫鬟很是高兴,“太好了,老爷终于醒悟了,夫人,您可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氏却面色淡淡,顾中朗为人自私自利,她早已看透,今日他能因为唐枕几句话废了容姨娘,明日他就能因为别的理由转过头来对付她……说到底,错的是男人,可她们女人却只能跟畜生一样在笼子里都争斗不休。
中馈重新回到沈氏手里,她院里的人都欢天喜地,当年陪着沈氏嫁到顾家的丫鬟如今都成了年华已逝的妇人,却高兴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夫人,这么多年,您可算是熬出头了。”
沈氏却叹了口气,神色间并不见有多高兴。
沈嬷嬷道:“夫人叹什么气,难道是因为小姐?哎,小姐一出嫁,容姨娘就到老爷那儿去吹风,要将小姐的闺房弄给她娘家侄女住,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幸好被下头丫鬟听见,夫人才能抢先一步……三少爷是个好的,将来真要有个什么事,他也能为大小姐出头。”沈嬷嬷絮絮叨叨,“夫人,昨日您为何不同小姐说实话,小姐当时多难受。”
沈氏:“有甚可说的?说了就不用将她闺房腾出来?婉婉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不跟她说狠话,她必定总想着回来看我,她嫁的是唐家,又不是小门小户,高门大户规矩重,那样的人家迎娶婉婉,不就是想要一个听话好拿捏的媳妇?若被太守夫人看出她心思不在唐家,婉婉焉能好过?毕竟这家里可没人能给她撑腰,她只有去讨好唐家……”
说到最后,沈氏微微红了眼眶。
沈嬷嬷想起往事来,也不禁泪湿了衣襟,“当年……若非主家犯了事,您的父兄皆被流放,无人能为您撑腰,又何至于被这顾家欺负,叫一个妾室爬到头上,小姐又何至于养成这副怯懦性子……”
“别说了。”沈氏抹了抹眼角,“办正事吧!事出突然,容姨娘必定来不及做假账,咱们赶紧将账目细细对一遍,把欠婉婉的嫁妆补上。”
当初唐家下了那么多聘礼,一是给顾家,酬谢多年养女之恩;二是给婉婉留做体己钱。
一般人家心疼女儿的,除了聘礼如数陪嫁,还会另补一份嫁妆,只他们顾家,贪得无厌,拿了一半还不够,连本该给婉婉的也扣了去。
“趁这几日,赶紧对完赶紧送过去,顾中朗到时想阻拦也来不及了。”沈氏喃喃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