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叫我为难的地方,这才入宫来求皇后主子一个恩典。”盛王太妃接了话,“瑢儿说了,那位姑娘姿容无双,穿一袭绯色衣裳,肘间挽着素色披帛,发间簪着一枚海棠花步摇。”
皇后方才尚想着兴许是旁人,如今这番话出口,委实别无他人,确然是宜安帝姬无疑。当日宋笙妤往尹家去,临走时自然叫她掌过眼。那日宋笙妤确实如此,乃是绯衣素帛,海棠步摇。
柳贵嫔见皇后面色,心下已有计较。口中呐呐,笑意干涩:“这……这可真是……”
盛王太妃只作不知,又紧追问:“贵嫔知道这位姑娘?莫非已然定亲了不曾?”
皇后端起茶吃了一口,才缓缓道:“太妃你原不晓得,你口中的正是我最小的一个姑娘。今岁十五,你才来了她的及笄礼。她是我和皇上最小的一个孩儿,我们私心想多留她两岁,待双九了再为她择婚。”
原只当着宋姌和盛瑢是一桩好亲事,算得佳偶天成。没料到宋笙妤往尹家去了一回,竟就这样莫名入了盛瑢的眼。
盛王太妃面色惊惶:“竟是宜安帝姬?那日瑢儿回来,便苦苦地求我,要我入宫来求皇后主子赐婚。竟料不到,他瞧中的姑娘竟是宜安帝姬……”
谁不晓得,宜安帝姬乃是今上最疼爱最看重的一位帝姬,她要与谁成婚,今上必然要仔仔细细掌眼,千挑万选方才使得。如今盛瑢偏偏瞧中了她……
皇后静静坐了一刻,方道:“这事我做不得主,要问了皇上才能拿主意。”说罢深深望了盛王太妃一眼,似有所欲言,却又止住不说。“今日我乏了,你们跪安罢。”
盛王太妃并上柳贵嫔闻言起身,自告退出去了。
皇后确然乏力,起身躺到软榻上。苔枝上前捶腿,她抬手道:“不必,你们都出去,让我自个儿歪着。”
“是。”众人寂然退出。
皇后原只想着歪一歪,眯着眼假寐,不过一刻,竟觉睡意袭来,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苔枝踮着脚尖,打帘子进来悄悄瞧了一回,见状如此,便取了软毯给她盖上。转身出去,悄声交代:“主子歇息了,做事时都知道些分寸。”
这一歇就歇了大半个时辰,乃至皇上进了坤仪宫,问道:“怎么静悄悄的?你们主子歇着?”
苔枝忙道:“主子方才说乏了,故而歇息了一刻。奴婢这就去请主子起身。”
“不必,你们都在外候着。”
说罢,皇上自往里去了。果然瞧见皇后睡在软榻上,秀眉略蹙,瞧着像是不大适意。他也不惊动她,拿了前两日落在这里的书看。待看过数页,才见皇后悠然醒转。
皇后张口叫苔枝,皇上在侧笑道:“可算是醒了,近些时候梓童贪睡,该叫御医来瞧瞧。”
皇后见皇上在此,因无外人的缘故,也不见礼,只笑道:“皇上来了,也不喊我起来。”那厢缀玉并上苔枝捧着水进来,皇后洗过脸,又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发髻倒睡散了。”
说着,自坐到妆台前,开了妆奁。皇上上前走到她身后,含笑将她发间摇摇欲坠的金钗取下,吩咐冯涵:“传御医。”
“不过是白日里多见了两个人费了些精神,故而略睡了一刻,哪里就要请御医了。”
“听闻今日盛王太妃入宫。”皇上将皇后的发髻拆开,随手将小银夹放入妆奁中,拿起桌上的牛角梳,缓缓梳理手下长发。“想必是为着盛王的婚事来的?”
皇后闻言叹息,“我正烦心这个。”
将方才见盛王太妃时的情形一一道来,听得皇上手下动作滞塞。皇后说罢了,转过头来看向皇上:“依皇上的意思,又当如何?”
他们属意令宋姌尚盛王,一是因着二人年岁相当,二也是因着皇上要遏制盛家的缘故。盛家这一辈得了一个姑娘、两个儿子,且都是嫡出。姑娘嫁了舅家的表兄,听闻如今上官氏格外敬爱她。次子眼下往南宫氏去读书了,是好是坏暂且不提。目下袭爵的乃是嫡长子盛瑢,可谓人中龙凤,宗室里亦少有能及他的。做臣子的名声太大不是好事,美名过盛,便令帝王生疑。
皇上想令盛王尚帝姬,最紧要的原因大抵是因着,驸马不可掌实权,不许入仕的原故。
怎料这样凑巧,那日宋姌不曾往尹家去,偏盛瑢去了。倒相中了宋笙妤!誓要娶她!
皇后气恼道:“原是一桩好事,如今倒成了嵌在皮肉里的钉子。拔与不拔都得痛一遭。如今出了这事,姌姌便再嫁不得盛瑢了。旁的都不论,只怕姌姌知道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