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方不夜城之一的魔都，夜晚对它来说反而像是解开了封印的束缚，从人民广场到南京步行街，从外滩到陆家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景点缀了这个城市的黑色天幕，高耸入云的环球金融中心正是矗立在繁华的支点，一面玻璃幕墙就可以把波光粼粼的黄浦江和流光快门下的陆家嘴收入眼底。
许诺关上了电脑，拇指和食指顶上眉心，在眉骨处揉捏了片刻。
抬眼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正指向8:30。
他站起身，有条不紊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抽出消毒湿巾，又拿起了除菌喷雾。
一如过去十几年来的习惯，他开始细细擦拭这个工作了一天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把整个办公室都擦完，毕竟清洁不是他的主业，但他也不放心把自己最常接触的办公桌与键盘的消毒工作假手旁人。
至于如此消毒到底能多有效——对于一个洁癖而言，心理安慰就足够了。
手机适时响起来，是默认的手机铃声，许诺从来没改动过，上面的名字显示：江一轲。
收拾完毕的他不紧不慢地拿掉手套，丢进门边的垃圾桶里，电话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直到系统挂断，而许诺看起来依旧没有想要回拨的意思。
然而，这电话也没有打算善罢甘休的意思，下一秒又响了起来。
许诺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喂喂，许诺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样把我给无视了呢。”
他试过……但是江一轲没有放过他，这是他的工作电话，他不能随便关机。
“吃饭了没？”江一轲放荡邪痞的声音显然和许诺走的是相反路线，从口中蹦出来的每个字句都带着二世祖的气息，如果语言也能具象化的话，估计他说的话都是趟着走的。“来啊来啊，我们在LINX，王东宇和阿木都在，还有一大杆子人，就差你了。”他的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乐声，电子乐配合节奏感十足的鼓点一浪盖过一浪。
许诺发出了几不可察的轻呵，江一轲果然一如既往不靠谱，LINX？那是吃饭的地方么？一大杆子人差不差他，又有什么分别？
对于这个世交+高中的好友，许诺和他基本就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哦，或者说一冷一热比较贴切，毕竟许诺从来没有看起来和他相爱过，他总是对江一轲表现出一副不对付的样子，而江一轲呢，痞里痞气二三十年，那脸皮也随着时间磨砺得韧性十足，根本不在乎拿热脸贴人冷屁股，许诺甚至怀疑江一轲其实很享受，可能是一个M体质的傻小子。
他穿上外套，和江一轲有一搭没一搭应了几句才挂断，带上办公室的门后还去洗手间反复洗了洗手。
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创意企划部的区域亮着一排灯。
此时公司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在加班，不过创意企划部的前后两端看起来都早已走了个清净，只有老远另一头的市场部还有寥寥几盏灯开着。
他路过，顺势侧目看了一眼。
那个格子间里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蓦地转过头来。
“许……总监。”夏雯的表情要多沮丧有多沮丧，而且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怨气？
“你还没走？”
“加班。”
许诺打算“哦”的一声结束这个话题末了拂袖去，但是那个一脸“悲伤逆流成河”的小姑娘让他不得不强行逼自己表达一波来自“BOSS”的关爱。
他挪了挪大长腿，走到她边上，状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她面前的电脑屏幕，眼低低的，带着点狼的温柔却又带着点猫的亲切地问：“还有很多？”
心中怨怼可嘴上不能言的夏雯回答起来有气无力：“嗯，明天不是要用吗？”用了一个下午终于催促于晓霖完成了她的部分，而最后必须加班的却是她。
“别太迟，女生一个人太晚回家不好。”
“还有个客户的软文今天得完成……”夏雯说完就后悔了，在自己上司面前抱怨自己工作没有做完必须加班，对于他只会觉得自己工作能力不足吧，她倏地抬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对深幽的黑瞳里。
她没想到此时许诺居然真的在看她，即时目光并没有走心，懒洋洋的，估摸可能是饿了——当然就是狭义上的饿，但他天生凤眼轻佻，在那张白净清隽的脸上，如果没有眼镜恰到好处地遮蔽，那眼神就是十足十的勾人。
对，就是那种“小妖精”似的勾人。
不过许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和她的视线交汇，只是眄了一眼她杂乱无章的桌面以及放置在上头的各种小零食，皱了皱眉头，动作细微地拉开了点距离。
“我还有点事，你记得打个卡，晚回去可以打车，明天给你报销。”他留下自己认为最大最实用的“关爱圣经”，真的头也没回就走了。
夏雯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唉”了一声。
他已经很宽容了，毕竟一个洁癖BOSS还能容忍自己在办公室里偷吃呢。
心理暗示归一茬，夏雯还是捱不过少女心的失落，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李姝，我要跟许诺恩断义绝。]
过了许久，微信上发来李姝的回复：[怎么，他把你甩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