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枝腼腆地笑了笑,见她没有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连忙将手里的打火机弹开盖子,不太熟练地按了下去。
火苗顿时窜出来,短发女人咬住香烟,低头凑上去,让火舌舔上了烟尾。
明亮的火光映出了她下颌线的轮廓,火星在烟尾燃起,一缕白烟悠然腾空,模糊了她低垂的双眼。
赫连枝连呼吸声都停了几秒。
直到那双眼忽然抬起,毫无预兆地看进了她的心底。
赫连枝下意识松开了手指,打火机的火焰灭了,面前的人也起了身。
那支香烟从唇上到了修长的指间,短发女人踩着高脚凳,吐出一口烟雾后,轻声开口:“赵起妍。”
“嗯?”赫连枝眨了眨眼,不自觉凑近了些,想要听得再清楚一点。
她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之后,又一次开口:“我的名字。”
二十岁的赫连枝绝不会想到,对她来说带着一点吸引力的这个名字,会在未来会成为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她的指缝里,痛意直达心脏。
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刚踏入社会,但又被“保护”得太好的年轻女孩,身上的纯粹还未被磨平,却已经闪闪发光。
她不会知道这样的自己,在阅历丰富的成年人眼中,是多么充满诱惑力。
她更不会知道,在这天晚上,她为了在满满当当的工作中溜出来喘口气,而误入的这间酒吧,会在之后给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就像羊羔迷路在了陌生的草原上,低头寻路吃草,走走停停,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进入了一个怎样的环境。
“谢谢你的烟,早点回家吧。”
她掐灭了烟头,起身离开了高脚凳。
赫连枝没有预想到会这么快结束——她们才说了两句话而已。
“那个,我叫——”
短发女人侧头看着她,开口道:“下次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也别接任何人给你的烟。”
赫连枝听懂了后半句话隐藏的意味,顿时一怔。
赵起妍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忠告。”
要不要听,随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没回地走了。
赫连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员工通道,有些懊恼,又忍不住仔细回想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
她当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因为整个晚上下来,只有这两句是没有包裹着任何糖衣的实话。
但偏偏就是这两句话,让心血来潮走进这家酒吧的赫连枝,对这个地方产生了留恋。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一切对她来说都那么新奇、未知,包括那个可能会成为她的同行的女人。
所以最后,赫连枝没有听对方的忠告。
她在不久之后的又一个工作结束的时间,瞒着陈宁偷偷出门,打车来了酒吧。
这一次赫连枝也带了香烟和打火机,甚至装得比上一次更成熟,拒绝陌生人的姿态也摆得更熟练。
她坐在吧台听完了整场演出,还下意识在心里给每个驻唱挨个打了分数,等到那个叫赵起妍的女人出来后,她工作整整一周也没休息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但直到演出结束,她也没找到跟对方搭话的机会。
赫连枝就一直坐着,等到了酒吧里的客人所剩无几,吧台也空无一人的时候,终于看见换完衣服下楼的人。
“赵起妍。”
她喊了一声,在对方侧头看过来时,举起烟盒在空中晃了晃。
“要来一支吗?”
也许赫连枝不是一个了解社会规则的人。
但她很聪明。
这样的聪明体现在她的学习和才华上,也在某些时候给她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所以她从第一次见到赵起妍开始,就多多少少摸到了一点这个人的性格。
随和但并不容易亲近,礼貌和教养在一言一行中都显得太云淡风轻,像是捉摸不定的、无形无色的风。
却唯独有一颗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心,让她身居形形色色的名利场,还能对人释放三分善意。
所以赫连枝没有听她的忠告。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她呼出一口烟雾,倚靠在无人的吧台上,闻言便抿唇笑了笑,眼神里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更深邃的东西。
“来这里的只有女人。”
对女人感兴趣的女人。
赫连枝听懂了含义,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是女人。”
赵起妍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她将烟掐灭在吧台的烟灰缸内,睨视着赫连枝,声音低得听不清口吻。
“不,你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