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哈伦镇不远处的郊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堡,木质的大门,深灰色的墙面,刚刚清理出来的花园,还有一些没被扯干净的爬山虎,这里便是领主的住处了。
现下正是晚秋,石制的城堡并不保暖,好在这个世界拥有魔法这种便利的东西,尼格瑞姆的卧室里有一个尚未打通的壁炉,里面堆着火石,虽然无法彻底让房间暖和起来,但多少有了些温度。
这座城堡是一百多年前一个愚蠢的试图把这里作为领土的贵族建造的,不过前脚建完,还没正式宣布他要成为这里的领主,后脚他就被无主之地的兽人吓得滚回了王都,现下倒是便宜了别人。
两个月前,尼格瑞姆刚刚到来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让仆人们收拾这里,不过他并没有带来什么贵重物品,是以城堡中的摆件寥寥无几,除了建筑自带的雕花之外也没什么装饰,就算是自己的卧室里也只是铺上了地毯,办公用的木桌上空荡荡的,除了羽毛笔和墨水,甚至没有一本书。
这里的床倒是很宽敞,不过没什么用,再宽敞的床,没有热量,睡上去还是会冷。
尼格瑞姆换上了宽松的衬衫,饰带在腕间收紧,过长的丝质袖口被带出好看的花褶,层层叠叠地盖在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两条伶仃的细瘦长腿裸‖露在外,左腿的膝盖处有些狰狞的伤疤,骨节略微扭曲。
他坐在床边,垂着头,半长的黑色卷发耷拉在脸侧,让他的眼下看起来有一片浓重的阴翳。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了,尼格瑞姆佝偻的脊背微微颤了一下,随后慢慢挺直,他道:“进来。”
门被打开了,侍女不敢多看,一抬手,将身侧还在看着地毯踌躇的孩子推了进来,随后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门。
小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门,随后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洗得白生生的脚丫子,这才抬起头,怯生生地望向坐在床边的领主。
尼格瑞姆没有回身去看,仍旧低着头,只抠了抠自己修剪得不甚整齐的手指甲,说道:“过来。”
小孩儿听了,心中不由得因为能靠近这位精致美丽的贵族大人而有些高兴,但长时间的流浪还是让他心中的胆怯更多,于是他想了想,决定跪趴在地上,小狗一样四肢并用地朝领主大人那边爬过去。
地毯很厚,小孩儿很轻,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所以尼格瑞姆先是因为等待而不耐烦地回了头,发现门口并没有人,扭过头时才看见自己脚下的小孩儿,被吓了一跳。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渐渐隐没下去,又重新恢复成那副阴郁丧气的神情。
将人带回来之后,小孩儿被好好收拾了一下,身上被侍女们勤勤恳恳地搓洗干净,雪白的皮肤被热水泡得通红,纠缠打结的的银色长发被梳理通顺,换上了一件过大的长袍。就像相遇时表现出的那样,他平日里应该没少挨打,跪趴在地上露出的瘦骨嶙峋的小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淤伤。
大约是一直没有人对他动手,小孩儿胆子大了些,趴在地上还趁尼格瑞姆不注意,偷偷打量他那条瘸了腿。
尼格瑞姆的眼睛黑沉沉的,问道:“丑吗?”
小孩儿没料到会被抓包,吓得一激灵,立刻将头埋在了毯子里。
尼格瑞姆看了他一会儿,又问:“觉得恶心吗?”
小孩儿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连忙摇头。
尼格瑞姆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因为没有奴隶会批评自己的主人。
他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他,那双绿莹莹的眸子吸引住尼格瑞姆的视线,好半天,后者才反应过来小孩儿说他没有名字。
“那么,”尼格瑞姆想了想,说:“我赐予你一个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做埃布尔了。”
埃布尔呆呆地看着少年,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似的,问道:“埃布尔?”
尼格瑞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让他看上去终于像是个正常的少年了,不过很快,那丝笑意隐没下去,他佝偻着身子,用手撑着下巴,说道:“埃布尔,是生命的意思。”
埃布尔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领主大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里开始出现水光,如同新雨洗过的碧绿湖面,几乎让领主大人窒息。
“你有一双好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