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也不小了。你舅父想了很久,准备为你许个人家。你看看,这是那郎君的生辰八字。你舅父找人算过了,与你的八字十分相合。这郎君是你舅父的同僚,家世很好,人品也极为贵重……”
张卿卿接过那红笺看了一眼,名字还不算打眼,可是那生辰八字的前两个字却一下子把她吓着了。
那人是丁卯年出生,她是甲申年出生。那人足足大她十七岁。
张卿卿瞟了王姨娘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王姨娘扶着张卿卿的肩膀笑了笑:“卿卿啊,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这位郎君今年三十一岁,正当盛年,你虽然是续弦,但是你嫁过去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妻。你放心,这样好的郎君,你嫁过去一定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方灿站在一边望着这局势也只想跳脚。
他是真心不想张卿卿那么早嫁出去,倘若张卿卿走了,日后还能找谁帮他代笔写功课?可是他人微言轻,根本影响不了父亲的决定。
“这样好的郎君,姨娘您自己的女儿怎么不嫁?”
正说着,张卿卿将那红笺揉成纸团重新塞回了王姨娘手中。
“混账!你表妹今年才九岁!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见张卿卿如此忤逆,方修气的拍了下镇纸立了起来。
张卿卿也站了起来,抬着头直视着他的目光:“舅父,卿卿今年也尚未及笄,您觉得您在说些什么?”
王姨娘又过来当和事佬,轻轻扯了下张卿卿的衣服:“卿卿呀,你别着急。你舅父又不是说让你定了亲事之后马上就嫁,只是先定下亲事嘛!你虽说才十四岁,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马上就要及笄了啊。你舅父这个时候帮你安排人家并不算早……”
“你闭嘴!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我的婚姻大事?”张卿卿一把甩开王姨娘。
女孩子发育的快,十四岁的张卿卿身高已经接近成人。王姨娘的身材娇小,张卿卿此时反倒比她还要高挑些许。
王姨娘被推到一边弄了个灰头土脸,连回击之力都没有。她重新回到方修身边,低着头也不敢再说话。
看这情形方修更怒,厉声斥道:“张卿卿,我是你的舅父!你父亲死了母亲改嫁,这世上除了我能为你主持婚姻大事之外,还有谁能?”
王姨娘再次附和:“卿卿,你这些年吃在方家住在方家,怎能如此忤逆你的舅父?”
“我怎么就吃你们喝你们的了?母亲改嫁之前也是给我们姐弟俩留了银子的,可是你们每次分月例的时候给了我几个钱啊?次次要一两给三分,你们也好意思说我吃你们的用你们的了?爱给不给不给拉倒,我还不稀罕呢!我无非就是住了你们家的房子,这个我辩解不得,你们要是看着我在你们家住着烦了,放我走啊,别好像我真的是非要赖在你们家不走似的。你们要是觉得我占你们家便宜了,你们就把我赶出去吧!我出去做娼妓去都不会嫁的!”
王姨娘也气的口鼻生烟:“你这个小丫头在胡说什么?我们方家门第显赫,竟送外甥女出去做娼妓,还要不要做人?”
方修这一次倒是颇为镇定,慢悠悠的扶着画案离开座椅走到张卿卿的前面。
张卿卿仍是昂着脖颈看着方修,方修一个巴掌甩过去将张卿卿打倒在地:“我方家几代英烈,岂能被你败坏门庭?离过年也没几个月了,等来年开春你及笄了就办婚仪。这次你嫁也得嫁,不嫁老夫捆着你也得给你送上上花轿!”
张卿卿仰头瞪着方修目眦欲裂:“好啊,那你就送我的尸体上花轿吧!”
“那老夫就把你的尸体送上花轿!”
“大伯父,她嫁不得。”
正剑拔弩张的时候,方熠却打断他们的话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堂兄,你可算来了!”方灿望着来人,眼睛突然冒出了光。
张卿卿也扶着地板扭头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熠一身方巾行衣,夜深露重,他前襟绣着的青竹被露水润湿,翠色的绣线变成了深青色。看他的模样,似乎真的是一路披星戴月而来。
方熠躬身朝方修施了一礼,又弯腰将张卿卿扶了起来。
方修看到方熠有些诧异:“盛光,你不是到说要去翠微山上陪琅琊公主住几天么?昨天早上出的门,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许多年前琅琊公主就已经离府清修,方熠也有自己的事业,无法时时侍奉在母亲身边,所以就常常抽时间去山上陪母亲小住。
琅琊公主是今上嫡长姐,平素很得陛下敬重。因为这一层关系,方修这个做家主的对方熠都格外客气。
方熠略笑了笑:“侄儿听说府中出了些事情,所以就提前辞别母亲回来了。卿卿虽然顽劣,但是大伯父若是想将她嫁给别人怕是不行。侄儿与卿卿早有私情,她已非清白之身。您如果不信,可以找婆子给她验身的。”
方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王姨娘也听的目瞪口呆。
张卿卿平素虽然顽劣难以管教,但是她总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种丑事吧?
王姨娘拉了拉方修的衣袖小声问道:“老爷,妾要去找个婆子给她验身么?”
方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确实也觉得这像是方熠维护张卿卿不让她嫁出去的说辞。
王姨娘吩咐了下身边伺候的婆子,叫她过去给张卿卿验身。
那婆子还没有过来,张卿卿已经随手拎了个瓷器摔在地上:“你们谁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只要还没有出这方府,我就敢保证让你们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