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口不择言,像是看稀奇般,继续说道:“太傅已经回来了,半路听到这消息,给夫人书信一封,咱夫人差点气晕在正厅。她说,虽然嫁的不是正儿八经的闺女,但这般羞辱太傅府实在是太不像话。”
周念欢打心里觉得,那个烨王这事儿办的挺损的…
哪有新娘子进门前一天就纳六个妾嘛。
“咻”一颗石子穿破气流结结实实打在安福后脑勺。
当即,安福便晕过去。
包括安福派的几个护卫也晕了。
周念欢十年怕井绳,当即站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黑鹰带了四个杀手□□进院,无声无息,连脚步声都没有,甚至选取好了角度,从树荫处走来,连影子也瞧不见,十分鬼魅。
待周念欢转身时吓了跳。
“欢儿姑娘,这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医师。”黑鹰作揖行礼,将一个蒙着眼的老人推过来,道,“您放心,属下全程给他蒙眼,他不会知道这是哪里,也没人会知道他给谁治病。”
老医师十分善良,谦逊有礼:“伤者是怎么受伤的?”
周念欢简单讲了下。
到了屋中。
周念欢摘下老医师的遮眼带,为他倒了杯水,道:“这是我娘亲,劳烦您尽心医治,感激不尽。”
“医者仁心,姑娘放心。”
老医师望闻问切,搭脉摸骨,眉头紧锁,摇头叹气道:“令慈伤的很重,这几日都最好卧养在床,绝不能轻易妄动,否者,那断的大腿,唯恐留下终生残疾。”
“不、不能移动吗?!”
周念欢是绝不可能自己逃跑的,她必须带着娘亲,可娘亲无法移动,这还怎么……逃?
“是的;就算背着抱着,或者动床也不行。她的脊背与大腿被重器打的节节断裂,人移动半分,那里头的骨头,便会移动好几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抱歉,鄙人学艺不精。”老医师摇头叹气,在旁开药方子,绞尽脑汁道,“但我或许多写几味药,争取让令慈明晚能移动,却不会伤害筋骨。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这样了。”
“明晚,也好。”周念欢当即点头,“劳烦您了。”
开好药方子后,送走老医师,黑鹰忽然问道:“欢儿姑娘,您这两日有何打算吗?”
“明日,带着我和我娘亲离开太傅府,你有办法吗?”周念欢柳叶眉紧蹙,神色焦虑,那双眸子中尽是期盼,叫人看的不忍拒绝。
黑鹰道:“有办法。”
“那,在保证送我们出去的同时,也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吗?你么那也不会受伤的,对吗?”
“我们……受伤?”
黑鹰倒是没曾想过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周念欢看着四周高墙,眼里有星光陨落,神色黯淡下去:“是啊,我想逃出太傅府活下去,可是若你们在救我们的时候死了,那你们的命换我的命,就不划算了。一命换一命,我受之有愧…”
但凡想想有个人因为自己要活,便义无反顾的去死。
周念欢还不能接受这样的思想。
她,从小生活在月牙山,接受周燕的教导:凡事不要累及他人。
每个人都有父母爱人和朋友,他们死了,关心他们的人便会肝肠寸断。
自己的命运,不要让别人来背。
见周念欢满脸郑重严肃,黑鹰心里震撼,面上却丝毫不显。
原来竟然,还有人在意他们这些杀手的生命么?
他们苟活于世,成为暗卫,很难见到光,虽是人,却早已变成一柄柄冷血的杀人剑。
一柄杀人剑,还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这是头一次。
黑鹰淡笑,他长期隐藏在暗处的苍白面容,竟然漾出一丝温暖,道:“死对我们来说,是早晚的事,您不必担心。”
周念欢想到邓嬷嬷的事,道:“你看好院落,将安福守好了,我去办点事。谢谢了。”
“行。”黑鹰点头,突然补了句,“其实您和我们说话,不用说谢,直接下令便是。”过够了没人关心的日子,如今,黑暗中漏了丝光明进来,真是叫黑鹰不适应。
周念欢没说话,捏着那丝绢走出院落,她按照记忆,去找了郑嫣然的院子。
郑嫣然院门半掩。
里头传来几道说话声。
“大小姐又去大夫人院中吃饭了,估计得下午回呢,咱们可以偷偷懒啦。”
“那你先去睡会儿,我帮你盯梢。待会儿再换我去睡。”
这初夏万紫千红,阳关不燥,正是春困夏乏眠人的时候,婢子们也难免犯困,想要偷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