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方盈年争论声很小,像两朵蒲公英被吹来吹去。话音刚落,秦善卿就被挤在人群里和徐爱国对着看,徐爱国把手贴在裤缝紧张地搓,搓得裤子像皮衣一样泛光,从牙缝里挤出:“老秦!这么巧!你跑步呀!”
分明是你们一帮人像打群架似的拦下了秦善卿。
顾悯扶着额头,紧张得像是她自己要对什么人告白,抓得方盈年龇牙咧嘴。
秦善卿环顾四周,最终看向顾悯,眼神中似乎有些求助的意思,顾悯点点头,以为秦善卿询问这事是不是她操办,连忙认下背锅,等之后解决。
老头舒了一口气:“老徐,好巧。”
巧得太刻意了。
方盈年挣脱顾悯的手,绕到人群后,一把岁数爬上了花坛最高处,面朝徐爱国打手势。
徐爱国一抬头,明白过来:“老秦,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有什么事和秦善卿说,但仰着头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看秦善卿,秦善卿至少得有姚明那么高。视线越过秦善卿头顶,方盈年像练功似的金鸡独立,比出两根手指头,搭在一起。
连顾悯都看不懂这意思,徐爱国看懂了,看起来事先排练过多次:“哦——咱俩,现在,都是一个人了,我看咱们……咱们……”
方盈年握拳,狠狠地撞在一起,接下来不断地两只手靠近,做出亲密的姿势。
“咱们……咱们……”徐爱国急得脸红,要他记下所有话太为难他了,方盈年急得像是她自己告白,几乎要跳起来。
花坛上突然冒出另一个人,手脚并用地攀到最高处,捉住了她的小腿。
方盈年一低头,顾悯皱着眉头上来:“赶紧下来!干什么呢!”
“你吓死我了!”
“下来!”
顾悯好说歹说把方盈年抓了下来,秦善卿也意识到这边有人教徐爱国说话。众目睽睽,顾悯丢尽了颜面,披上大衣一振肩膀,方盈年没办法再给徐爱国比划。
徐爱国终于临场发挥:“咱们都是书法爱好者!我寻思跟你学习书法!”
方盈年一拍额头,满脸颓相地捉住了顾悯的手,徐爱国的事儿就顺其自然,她家里快着火了。
但有人就爱给她添把火,秦善卿回过头:“不了不了,改日再提,今日正好约了顾队长商讨书法,顾队长什么时候来?善卿在家恭候!”
顾悯想起自己原本打算从旁阻挠,最后却变成了自己亲身下场,阻挠得彻彻底底。
徐爱国盯着她看,眼睛像生锈的钩子,有点儿不解又有点儿发涩,方盈年盯着她,顾悯怕她多想,在她手背拍了拍,回身礼貌地笑笑:“行,过会儿我和我家老方一道儿过去。”
方盈年低声:“我就不去了。”
“必须去。”顾悯怕她多想,死死攥着,方盈年认输,等秦善卿跑走,美队的人拥上来,她才开声说:“你们怎么想的?也不怕丢人?”
方盈年立即转变了立场:“就是就是!你们怎么想的!你们看秦善卿那样子就不像好人,老徐,改天你方大姐给你找个更好的!”
她比徐爱国小,徐爱国耷拉着苦瓜脸,在她俩之间转了又转:“顾悯,你不厚道。”
“我怎么不厚道了?”顾悯皱眉。
“你……你,你,你还有你的方盈年呢,脚踏……脚踏两只——”
顾悯还没发作,方盈年扑上去推了他一把:“徐爱国你有没有心!除了顾悯谁天天操心你家长里短的破事儿,别一张嘴胡咧咧地瞎说八道。”
方盈年主动过来做恶人,顾悯只好做好人:“徐爱国,秦善卿没结果的,你们不是一类人,你比我清楚,别自讨没趣,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这事说不上谁好谁不好,美队只好齐刷刷针对秦善卿,把本就不太融入的秦善卿排出美队之外,像肠子蠕动拉出一根钉子,内部立即变得团结。
顾悯怕方盈年多想,拉着她一起去秦善卿家,电梯里,方盈年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了?别人说一下我就信吗?”
“我怕你小心眼。”顾悯心里羞赧,面上还要强硬。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顾悯率先抬步往前,回头,方盈年正在发呆,愣愣地看着手掌,电梯在眼前合上了也没动静——顾悯盯着楼层变化,目睹方盈年被电梯带下了一楼。
然后再上来。
顾悯忍着笑:“还说不小心眼?行啦,来都来了,你贿赂我,我就不告诉穗穗,说出去要笑死了。”
方盈年这才笑起来:“我就是小心眼,得看看秦善卿要给你写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