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田田收拾好行李,最后确认了一遍寝室的电器和插头。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爸爸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推说学校有事要忙,一直拖到今天。
楼下的出租车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上车的时候司机还颇有微词,但周田田认错态度极好,司机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也就闭嘴了。
窗外的街景不断后退,民房、小卖部、孩子、母亲,她不断经过着别人的生活,然后一步步地,投入到自己远离许久的生活。
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小区门口,停了。
“你就在这里下吧,车进不去。”司机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周田田“嗯”了声,下车取了行李箱。
出租车开远了,她想进小区,可怎么翻也没找着门卡。
“小姑娘,怎么啦?”保安室里是个长相憨厚的大叔,看上去和自己爸爸差不多年纪,笑起来格外亲切。
“找不到门卡了。”她苦笑,如实答道。
“回家过年哦?”
“对。”
“那叫你家里人来接嘛。”
周田田点点头,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拨通爸爸的电话。
听筒里刚“嘟”一声,就被接起了。
“小囡到了吗?”
“在门口呢。”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懊恼。
没两分钟,爸爸就小跑着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一年未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帅。
虽然出门很急,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甚至穿着滑稽的睡衣棉袄,但五官依旧英气逼人。
“爸爸。”周田田先开了口,叫出这两个字之后,手有些别扭地背到了身后。
周志成接过行李箱,还想帮她背猫包。
“我自己来吧。”她不想累着爸爸,别了别身子。
男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小囡怎么不多穿点。”
“不冷的。”
“多穿点总归没错……”父女俩话着家常,穿过草丛间的卵石路时,周志成把弯腰把行李箱提起来。
行李箱很重,他提得手上青筋冒起,额角的白发也若隐若现。
周田田心里突然酸涩了一下。
以前以为,爸爸永远都不会老的。
她上前帮他提了一把,跟前的男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到家只花了几分钟,阿姨和弟弟都不在,听说是回娘家了。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啊?”周田田坐在沙发上,久违的地暖给了她新生命。
“我要等你啊。”爸爸帮她端了水来,语气理所当然。
她一愣,笑了。
*
从前,周田田是最喜欢过年的。
压岁钱收到手软,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就算犯了错,大人们也会说“大过年的,算了算了”。
现在,自己想要什么,马上就可以买,就算犯了错,也没有人会来管自己了。
她已经长大了,大到可以做很多主,可以支配很多主动权,也大到需要承担很多责任了。
今年过年照例在奶奶家过,叔叔伯伯们难得聚在一起,再加上各个亲属,足有一大家子人。
两个侄子侄得穿得喜气洋洋,像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周田田坐在角落的位置,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堂哥,红木桌上觥筹交错,她就埋头吃饭,偶尔有亲戚点到自己的名,才笑着答几句话。
“节……”面团子似的小侄女摇摇晃晃走到自己身边,饭也不吃,就眼巴巴地注视着自己。
周田田被她黑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母性大发,忍不住牵了牵小朋友的手,“你刚刚说什么呀?”
“姐……姐。”她口齿不清,一说话全是口水音,把大家都都乐了。
“是阿姨。”嫂嫂拿着碗追上来,“小绵羊吃饭啦。”
“姨姨喂。”小绵羊却拽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
“田田,你看这……”嫂嫂看着自家的捣蛋鬼,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