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之后,竟是窃喜,大妹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生出欢喜之心而感到羞愧,可是心底的甜蜜犹如饮了蜂糖水一般,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唯恐被郑恒窥破心思,大妹轻咬住嘴唇抬头,见郑恒眼睛未离开过自己,双目如炬,炽热似火,不禁双耳滚烫,又低下了头,眼里瞧着郑恒的鞋子走近,于是吊着一颗心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温姑娘,”郑恒正开口,顷刻间一盆水从天而降,将他兜头浇了个湿透。
大妹抬头,看见一个女子在楼上叫嚣:“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倒洗脚水啊!”说着,“啪”的一声,关上窗户。
大妹见郑恒仍紧盯着紧闭的窗户,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掏出手帕,替他擦脸。
“好个蛮横的泼妇。”郑恒忿忿地回头,问大妹道,“姑娘可有淋到?”
大妹摇头。没有溅到是不可能得,只是没有大碍。
见他尤不甘心地往楼上瞧,大妹不由笑出声来,忙收回手捂住嘴,郑恒回头看她一眼。
郑恒拧拧袖子上的水,抬起来抹了下脸,见她还在笑,不禁摇头失笑道:“想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而我郑某人能以区区一盆洗脚水,逗得姑娘开怀,也是值了。”
正说笑间,一个秀才提着两只酒瓶子走近,带着怀疑的声音问道:“温思姑娘?”
大妹含笑回头,似被雷击一般僵在当地。
“温姑娘,真是你。”秀才高兴地跑过来。
郑恒看看大妹,又看看兴奋的秀才,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乖觉地退后。
“温姑娘既然进城,怎么不告知不才一声?不才这段时间用功得很,天天在家温习,不怎么出门,也听姑娘所言,把酒给戒掉了。”说着拔开酒瓶子的塞子,凑到大妹的鼻子下让她闻闻,邀功道,“这不是酒,是甜浆。”
大妹瞥开了头,轻声道:“文公子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似乎没看见旁边的郑恒,文秀才仍在兴奋得喋喋不休,“不才读书读得头昏脑涨想睡觉,于是出来打些甜浆,不想碰到了温姑娘,真是……”
大妹恐他再说出什么来,遂截断他道:“文公子能送我回客栈吗?”
佳人有请,求都来不得,哪想得到推辞?文秀才连忙兴奋得迭声答应。
大妹点头感谢,走到一旁的郑恒身边,轻声道:“承蒙夫人关照,我们孙家绣坊不甚感激,小女子改日再拜谢夫人。”
郑恒看看大妹,又看看文秀才,手中一软,有些痒,又有些凉,于是虚握住,触到大妹的指尖,觉得似冰块一般,这才看见大妹的脸上尽失血色。
看着大妹和文秀才一前一后消失在街道拐角,郑恒这才愣愣地低头,见手中握了一方素帕。抬起手慢慢展开,发现帕子一角绣了一棵离草。
原来她的帕子不是不绣东西,绣的是离草——可是,那又怎么样?!
郑恒自嘲地笑笑,松了几次手,却始终未能扔掉,只好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