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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隐情(2 / 2)


“东家,这就是我之前?同您所说的鉴宝师,刘烽。他从前在南方有过商路,这次与胡商的谈话?中,也?能助力不少。”幕后人站在屏风旁,视线可及处,面有敬色。

刘枫旻抱手作揖,坦然道:“在下刘烽。”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才幽幽响起,“你的眼睛,很亮,装着凌然的正色,我很喜欢。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刘枫旻顿了片刻,因这声音虽然陌生又居高而下,却依旧能听得出温文尔雅的书生气?,那陌生而清润的嗓音,像极了那个人。

而自己此刻乔装换容,若真的是他,他也?不可能认出自己。

他心中一沉,还是面色如常地择了位置,缓缓坐下,对着屏风后的人举杯道:“一定。”

酒还未过三巡,胡商带着五六个随侍已浩浩荡荡地进入雅阁。

他面带不屑地睨了眼刘枫旻,就朝着屏风后的人做了个中原的礼,豪声道:“东家,我意已决,其实没什么好再周旋的。今日来,是为了和您道声歉,日后生意还是要做的,切莫往心里去。”

屏风后的人冷冷回了声,就再没说话?,而傅佩朝刘枫旻一番挤眉弄眼后,刘枫旻便先开口打断了沉静的氛围。

“在下刘烽,从前就在南方的地界上听过巴布达先生的名字,今日慕名而来,还想请先生指教一番行商的方法。“刘枫旻高举着手中的酒杯,静等?巴布达的回应。

巴布达横挑了一下随意生长的浓眉,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要来与我谈商?”

刘枫旻的笑意不减,手中的酒杯迟迟不放,就那么擎着,答得有理有据,道:“从前南方的商路,也?曾有在下的天下,不过是时过境迁,新人替代了旧人,在下就落魄了。不过南方的商渠与报价,在下是再清楚不过的。巴布达先生打的是一分孤品,三分天下的主意。东瀛与倭国各地,想来消息互不通达,只有中原进货,没有东瀛出口的情形,这让许多南方的商家将字画一式三份,假画到了东瀛变成国宝,到了倭国,变成遗世孤品供着。南方报价低,出口商渠多,所以哪怕做工不比我们这儿优质,巴布达先生还是决定转向南方,可对?”

巴布达的脸上不屑的笑容一顿,目光直直定在刘枫旻身上,带了几分正色,“你有些门道,既然都知道了我的心思,为何还要来劝说我?”

刘枫旻摆出一副特地从幕后人手中要到的真画与南方的假画,右边平铺开,左边再放一副自己仿造的画品,一派优雅从容,道:“可是先生可有想过,皇上有意扩大中原边疆各地的贸易,多则三年,短不过半年,到时候先生苦苦经营了半辈子的生意,就要此付诸东流。甚至东瀛追究,倭国上奏,先生能有逃过一劫?先生且看,这三幅画,究竟那幅是真迹。”

巴布达对刘枫旻的面色显然已有重视,立刻起身向前?探去,端详了许久后,才说:“左一。它的年份与布料的枯黄程度,显然是盗墓者从墓中偷出,是真品。”

刘枫旻摇摇头,慢慢解释道:“是正中间那一副。先生方才眼睛很快就离开了右一的画作,在中间与左一中迟迟不下定论,就是不确定究竟哪一副是真迹。而先生从商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精金,都能看错真迹与赝品,就证明我们造的,可以假乱真。”

巴布达的鹰眼瞬间一眯,和身边几个随从用胡语交谈起来,三两句后,又重新对上刘枫旻的眼,语气生硬道:“可你们的出价,实?在太高,我没有盈利。”

刘枫旻眉梢一挑,笑中暗含着讥诮,用胡语答:“可先生方才不是确定了心意吗?与我们合作,能保您一世的安稳商路,而南方,恐怕昙花一现。”

巴布达的脸色不好看,厚唇紧紧抿在一起,片刻后,再畅快笑开,“中原人果然精明,好!就与你们合作,东家,你找了位好帮手。”

这时,屏风后的人再重新举杯,语中带着赞许与欣赏,“是,是个聪明、知长久的人。”

商谈既罢,歌舞便很快升平,胡人爱色,刘枫旻看着眼前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扭着柳腰,心中实则沉郁不堪。

算着时差,他与褚锋商策好的时机,便是歌舞退后,官兵即入。

而他眼睛时不时地望着屏风后,那人正安坐地品酒观舞,只一个身影,就能看出他是个磊落端和的君子。

而世间有许多的君子,爱财爱色更是人之常情,刘枫旻第一次盼着,水落石出那一刻,他心中的忖断是假。

音乐声停,巴布达趁着酒意,要了两三个舞女一同坐在他身旁。

而其余的歌女,已开门退场。

门旁的小厮还来不及再将门合上之时,两扇红木门,已被突然袭来的脚风撞开。

褚锋、洛红与刘琪领着官兵进门。

门“咣当”落地,惊起雅阁间所有的宾客,包括屏风后的人。

官兵眨眼功夫就将雅阁包围,而屏风后的随侍已被褚锋三招回合中制服。

褚锋将屏风踢落在地,声响比之前?撞门微弱些,可回音却沉重万分。

刘枫旻抬眼望向屏风后的人,一身白衣浅色珠绣的袍衫,气?质儒雅,面色张惶。

是董译成。

“真的是你。”刘枫旻的语气略带急促,上前?三步,眼底盛失望与怒愤。

董译成慌乱欲逃,却在刘枫旻那一声后,身子微僵。

刘枫旻之前?一直压低着嗓音,又乔装面容,他没认出刘枫旻的身份,可这一生怒极了的叫喊中,董译成已知道自己掉进了自己友人亲自设好的局中,万劫不复。

他放弃挣扎,看着自己身边的随侍被褚锋制服到底,哀嚎声不绝,面上挂着清淡的笑,“所以说,枫旻,人不能做一件错事。”

杨处清等?屋内局势稳定,才匆匆进屋,对刘枫旻弯腰拜过,恭敬道:“辛苦刘大人了,您看…是下官来?还是……”

刘枫旻冷声打断了杨处清的话?,目光灼灼地望着董译成,振振道:“本官亲自审。”

夕阳垂暮,只留下晚霞一道,浓烈而炙热地漫在天边,红得似火焚心。

刘枫旻正坐在知府衙门的堂上,下面跪着傅佩、幕后人与董译成。

“你可知罪。”刘枫旻面色冷峻,惊堂木一拍,只吓破了傅佩的胆。

董译成抬眼望着刘枫旻,苦笑道:“草民?认了。”

刘枫旻鼻息更重,胸膛的起伏昭示着他的痛心,沉吟片刻后,再问:“偌大的造假集团,你苦苦经营也是不易。那么,国宝两件,你可知下落?”

语罢,董译成暗淡无光的眼中生起一点疑色,“国宝?全然不知啊,与草民?无关。”

董译成答得凌然,刘枫旻握着惊堂木的手半拢成拳,目光再烈一分,“那兵部两官、李睿、张成、大德源伙计,前?前?后后数条人命,你身上都没染过血吗?”

董译成的眼底再不似方才平静,身子也?直起,跪着向前?挪了三寸,“大人明鉴,草民?是什么人,您心中清楚,草民?断干不出杀人的事,何况是朝廷重臣,至于大德源一案,草民?更是觉得其中蹊跷,先前?也?与您商讨过一二。草民?只是出资的东家,营生两载,其中所有的大小事物,都是由仇子彦负责。”

刘枫旻见董译成说得言辞高昂,不像有假,心中暗想道:“不可意气用事,此事原委,还是该用证据说话?。”

想罢,他再拍惊堂木,下令道:“搜查董译成家中。”

董译成久跪的身子显有摇晃,却还是极力撑着,一双眼炯炯地望着刘枫旻,以证清白。

刘枫旻淡淡地瞥去,最后转向桌案上,再不看董译成一眼。

半晌,衙役再回时,手中带了两幅国宝,而刘枫旻将他们铺开再看,其笔触与画风,确认是黄淙的真迹无疑。

刘枫旻一声不吭,一双眼紧紧对上刘枫旻,静等?他的解释。

董译成从商多年,看了一眼这画作,也?知真假,惊呼道:“大人,草民?冤枉。是有人栽赃陷害,大人明察。”

刘枫旻神色凝重,来回搓着手边的惊堂木,再对上正堂上的“清正廉洁”时,已无犹豫,“来人,传召仇子彦。”

三刻之后,仇子彦已被押送上堂,而看了一眼现在正浑身发颤的傅佩与面如死灰的董译成,大多猜出,先声夺人道:“大人,草民?认罪,只求能保全性命,愿将造假所得的金银悉数上交。”

刘枫旻声音更低,眉头皱起,将方才审问董译成的话?再说一遍。

未等他说完,仇子彦就抢过话?来,颤声道:“大人,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介草民?,翻不起这么大的风浪。若,若当真查出是我们中一人所干,董兄的势力可比我仇家广阔许多。”

董译成听罢,俊脸涨得通红,转头怒目而视道:“你信口胡邹,赝品造假我向来是交给你负责的,若不是这次你说你身体抱恙,我也?不会替你来与胡商谈判。”

“董译成,你表面君子,我做事向来周全,这种引火上身的事情,我干不来!”仇子彦话接的快,不给董译成丝毫转还的余地。

刘枫旻见他们一人一句,推诿却问不出所以然,而眼前的两幅国宝确实是从董一成家中所获,愠色更重,索性下令道:“大人,将他们二人收押,来日再审。”

衙差得了命令,再看了眼杨处清的脸色,便将董译成与仇子彦双双押入牢中。

杨处清等?人被押送下去,才从一侧踱来,小心提醒道:“大人,皇上那边不好解释,人证物证俱在,还是尽早结案的好。”

刘枫旻冷刀射出,反问:“此案疑点尚多,杨大人从前?就是为了交差,如此断案的吗?”

杨处清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很快藏下,歉声道:“怎会?大人断案周全,下官佩服。”

刘枫旻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回客栈,折腾了数日,终于卸下了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可观着镜中血丝满布的双眼,还是觉得前?路漫漫。

他命人连夜将国宝送回皇宫,顺带着捎了封信,信中一张短纸,与一搓乌丝。

“为君忧扰,乌丝苍苍,予之一缕,至死不悔。等?万事安和之日,来君塌前?,亲剪一簇,与之相缠。”

当然,情,是生死不悔的情,欲,是为解衣相缠的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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