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少女冷笑一声:“可惜发现了也于事无补,你以为你能抓得住我么?”
说罢她用力挣开了宋沅的钳制,宋沅连忙松开手后退几步,负手站好,笑眯眯道:“当然可以了,你不是喝了我喂给你的水吗?”
少女的瞳孔猛地放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随即一股无力感顺着四肢蔓延开来。她软着身子跌到地上,发觉自己舌头发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恨恨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宋沅。
宋沅道:“想问为什么药效的发作时间偏偏这么巧?因为我是算着你发作的时间进帐篷的,你总想等我睡熟了再来下手,却忽视了做这种事切忌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呀。”
宋沅一边尽职尽责地同她解释,一边不动声色地飞出手中的匕首,顷刻间那只潜藏在沙堆中已向她翘起尾巴的蝎子便被斩成了两截。
少女知道自己已无生还可能,随即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宋沅心道不妙,连忙闪身躲避,却还是稍稍晚了。
那少女的头颅已炸成一团血雾,无数黑红的血珠铺天盖地地朝她散下来。
宋沅还未来得及看清,整个人便被扑倒在地。
一只手垫着她的后脑,将她按向胸膛,稳稳地将她护在了怀里。
鼻端尽是几刻前还存在于她的脑海中的温柔缱绻的杜衡气息。
宋沅呆愣了半晌,直到听到白珩喉咙间溢出的几不可闻的呻-吟声,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从他身下爬出来,去查看他的后背。
好在大漠夜间寒冷,他穿着氅衣,还能够遮挡几分。那少女的血珠腐蚀了布料渗到内里,竟然依旧毒性极强,触目惊心。
宋沅立即起身掀开帘子去喊人。帐篷外乱作一团,她商队里扮作商贾的人都提着剑出来,却没有看到前来与那少女接应的杀手,反而撞见了白珩带来的人马。
白宛也在其中,一见宋沅,连忙上前道:“我家先生知道公子此行危险,已经带人在三十里外将前来接应的杀手全部伏击,尸体就地掩埋。”
宋沅端着新煎好的药走进白珩的帐篷。他背部受伤,正遵医嘱俯卧在床榻上,见宋沅手中的药,挣扎着起来想要伸手接。宋沅连忙侧身避过他的手,满怀愧疚道:“我来喂你吧。”
她舀了一勺置于唇边吹凉,送到白珩唇边,低声道:“多谢。”
白珩的唇色本就淡,现在更是毫无血色了。他看着宋沅,眼神里尽是清澈澄明:“不必谢。其实我知道,就算我不来,你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宋沅闻言愣了一下,弯了弯眼睛:“你如何知道?”
白珩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你这支商队的骆驼行过的沙路上,脚印要比寻常商队更深些。所以我猜,那些骆驼背着的货物恐怕并不是茶叶,而是更为沉重的兵器吧。”
宋沅点了点头,有些好奇:“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会来?”
白珩那双温柔潋滟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突然轻声笑了,低头就着她的手喝去勺中的药汁,眉眼低垂道:“因为兰思是我的朋友。”
出身书香门第的苏珩从小被教导,婚姻便是应遵从父母之言,与父母选中的妻子相敬如宾。若是没有遇到她,他也许也会将这些贯彻下去。可遇到她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应如何去接近、取悦自己心悦的姑娘。
他不会像那安息小王子一般无所顾忌地靠近她,肆意妄为,也不敢向她表露心迹、向她撒娇。
他知道她心底的骄傲,也知道她从始至终无意男女之情。
外人眼中少年得志的苏珩,在面对自己心里的小姑娘时,也只敢在旁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事藏好,遵从着内心的驱使,笨拙地以朋友的身份一点点接近她。
他的手段并不高妙。记下她的每一样喜好,装作无意间与她志趣相投,费尽心思地制造一个又一个巧合。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于朋友的身份。那些压抑了十数年的思念和想要拥抱她的欲-望,在她重新变得触手可及之后,没有一日不在他的脑海里疯长。
情若是能够自控,那便不能称之为情了。
宋沅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去,声音极轻地道:“对不起。”
若当他是朋友,便不该那样怀疑他的身份和意图,还在幽州的几天刻意同他疏远,自己独自一人做计划在大漠中孤身犯险,惹他受伤。
宋沅的呼吸随着她开口轻柔地洒在白珩的颈侧,他白玉般的手指微微蜷曲,温软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