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夜里一贯睡得浅,那几年莫南风为了照顾他这坏毛病,也是养成了每每下山做任务的时候,就都会去各处的寺庙祠堂为他搜寻一些安神定魂的熏香来用,长此以往,只要赶上沈清寒休息,莫南风就会来为他焚一道香,明明是个拿刀耍剑的糙汉子,伺候沈清寒的时候却是伺候的比女儿家还要精细。
有几回沈清寒自己都受不了莫南风这虔诚的点香模样,便开口戏谑道,“知道的晓得你在焚香,不知道的,还当我死了你在祭拜我呢。”
“呸呸呸,胡说八道,我家清寒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于是有了莫南风的‘安神香’,沈清寒这一夜也是睡的十分安稳。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楼下稍微有些吵闹,沈清寒起身正打算洗脸,便听得一阵嘈杂声儿传来,他这房间窗户本就是靠着街道,占了个二楼,楼下稍微有个什么叫卖的声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般大的动静。
“清寒,清寒,出事了,出大事了。”
莫南风踹门进来的时候,沈清寒正推着窗户朝外看,莫南风这个人是性子豪爽、粗鲁惯了的,从来也学不会敲门这种事儿,前脚刚踹开木门,后脚就记起沈清寒最讨厌有人不管不顾就横冲直撞的性子,他往前狂奔的姿势僵了一僵,又默默的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然后抬手轻叩木门道,“清寒,起床了吗?我找你有急事儿。”
这一连贯的动作,让沈清寒连皱个眉头都来不及,目光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沈清寒轻声道,“进来吧。”
“清寒,真是对不起,我踹门是因为实在是有……”
“说重点。”
“破水庄的人全死了。”
“什么?”沈清寒猛的回头。
轻霜城、破水庄。
西鄞国内排名第六的兵器大库世家
。
每年西鄞皇宫的人,从这个地方拉走的军-用-武-器不计其数,虽是破水庄内并无名震江湖的个中高手,但这水长天好歹也是背靠朝廷活命的人,究竟是谁,敢直接过来灭了水家的门?
沈清寒带着莫南风赶过来的时候,庄里庄外密密麻麻围住的全是人,还没靠近就是闻得到冲天的血腥气。
“太惨了,这也实在是太惨了。”
“真是一个活口都不给留的啊。”
沈清寒侧身走到最里头,刚要迈腿进去之时,便被莫南风一把拽住了胳膊,“别进去。”
好奇心再强的人,即便是在这庄门大开的场面下,也都只会远远的围在这门外几尺之外远远瞧着。
沈清寒抬头往里看去,却见一把通体腥红的长剑斜插在大堂之上。
极其诡异。
“那把剑是我们要拿东西。”沈清寒说。
“你要直接拿?”
“这世上除了嬴嗣音没人动得了那把剑。”
“出来说。”莫南风拽着沈清寒,也没工夫顾自己温柔不温柔,总之是先把他拉到了远离那个人多耳杂的地方,两个人行至深长的小巷子中,莫南风这才推着沈清寒的肩膀将他按在了砖墙上,“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在外头,不要轻易提起嬴嗣音这个名字吗?”
沈清寒咬了咬牙,向来冷清似雪的人,面上竟是沾染了一丝不可湮灭的熊熊怒意。
“破水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朝廷肯定会派人下来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这事儿平了之后,再拿剑回昆仑山。”
“朝廷来人不过就是清理尸体,你当他们真会查案子?”
“查不查案子咱们管不着,再说了,就算你进去,就算你能证明这桩灭门案和孝文侯有关系,那然后呢?”
“我要他死。”
这样的灭门案沈清寒不知道瞧见过多少回了。
西鄞国,冀北封地,孝文侯嬴嗣音,此人惯用的手法就是一剑灭门。
这些年来,稍有不顺他心意者,违逆他意愿者,前方挡路者,通通能用‘灭门’二字把所有事情解决的干干净净。
沈清寒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就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十年前的寒冬,十年前的大火,十年前的乱箭,十年前如恶魔一般走进沈家宅邸大门的嬴嗣音,从沈家陨落至今,一直是他的心头噩梦。
“清寒。”莫南风伸手捂住了沈清寒的嘴,“别胡说。”
孝文侯嬴嗣音,退隐多年,江湖依旧满是他的传说。
沈清寒心里如波涛汹涌、大海翻腾,但面上还是好歹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莫南风捂他的嘴也就捂了,毕竟那个大白痴也是真怕这话被什么有心人给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