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眼睛拆带子的时候,也就是冀北侯府打算打道回府的当天。
顾则笑早早的起了床,趴在房梁上就等着人来,一个沈清寒坐着,其余的人都紧张的围在了他的前后左右。
雪茶摘开那布条儿的时候,顾则笑只看见沈清寒那双眼睛上跟涂井盖儿似得涂了两大团黑,就这造型,配上那厮平日里清高冷漠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滑稽。
这药也不敢直接拿水洗,只能用帕子沾了水,然后一点一点的擦干净,雪茶是个大夫,平日里做这些事情也是做熟了,可偏偏今天这么多人就死盯着她这双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紧张感便是让她的手指尖有些轻微发抖。
“让本侯来吧。”嬴嗣音及时的按住了雪茶那双晃动不停的手指。
这药涂在眼睛上,本来黏性就大,擦轻了擦不干净,擦重了又容易按进人的眼睛里头,沈清寒这双眼睛本来也就够遭罪的,再弄点儿这闻着就恶心的药进去刺激一回,那嬴嗣音还不得心疼死?
“好,好。”雪茶麻利的交了帕子去,自己又蹲下身去替沈清寒拆开了手指甲上的白布条。
这指甲上的药该是再换一遍了,沈清寒算是造物主的得意之子,漂亮的人恢复起来也是漂亮的,指甲一个都没长歪,个个新生出来的都跟抹了油似得,光洁亮丽。
眼睛上总算没有黏糊的触感,沈清寒正要急于睁眼,又听着嬴嗣音在自己耳朵旁边说,“先别睁开,等这药气散一散,省得冲着眼睛。”
于是顾则笑又被使唤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嬴嗣音拿着热气腾腾的帕子,反复把沈清寒的眼睛擦了又擦,直到擦的自己都闻不出怪味儿来的时候,这才道。
“睁眼看看,能不能瞧见?”
沈清寒这一睁眼,吓得那雪茶差点儿又是一个咕噜摔翻在了地上。
眉目如画,指的当也就是这样一张脸了吧。
绕着这屋子看了一圈儿,沈清寒又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道,“能看见了。”
“那我们是现在走呢?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呢?”司马卫侯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问道,“雪茶姑娘,你该喂的药,该解的毒都处理干净了吧,若是我们的人回了冀北有半分觉得不适,你们药仙谷可也别想撇干净责任了。”
顾则笑跟着道,“怕什么?以后来药仙谷跟回自己家似得,还怕她们敢跑路不成?”
沈清寒回头问嬴嗣音,“你不是说把那片樟树林给人家种回来了吗?”
“种了种了。”顾则笑凑到沈清寒跟前说,“七百多棵小树苗儿,咱家侯爷一句话,连夜从全国各地送来的药仙谷,现在全种在谷口了,估摸着再等个一百来年就能长回成原来的模样。”
“……”沈清寒无话可说。
七百多棵小树苗,也亏是嬴嗣音想的出来。
司马卫侯问沈清寒要不要吃了饭再走,这话也是问错了人,沈清寒这么挑食的人怎么可能吃饭,虽是换了左手拿剑稍微有几分不习惯,但好歹防身的家伙在手,心里多少有了几分底气。
这一回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沈清寒自己的选择,和旁的人再也没有关系。
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无关嬴嗣音,也无关莫南风。
沈清寒的心是冷的,除了沈家那三百多条人命之外,唯一一个活着还让他觉得亏欠的人,也就只剩下莫南风了。
那家伙实在是太好,好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程度,可缘分至此,以后路注定不能再一起往下走,过多的纠缠于人于己都不再有好处,适时割舍或许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所以跟着冀北的队伍在药仙谷谷口看见莫南风的时候,沈清寒果断的拉了马绳,他翻身下马,迈腿朝对方走了过去,脚下半分都不带犹豫。
顾则笑陪着嬴嗣音坐马车,见车架突然停下,便立马探出小脑袋出来看。
司马卫侯抬手示意队伍暂停。
穆飞云瞧见这架势,也是自觉的后退了十米远的距离,抱着手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是要来告别的吧。
这一次,是真正的,下定决心的要来告别的吧。
看这架势,明明白白的就是说,大家以后站着的立场都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大家甚至自觉的划出了一个空间来给他们友好分别,也就只有莫南风那傻子,在看到沈清寒朝自己走过来的瞬间,会跟个白痴一样的伸出手去。
韩离远远的摇了摇头,像是从那莫南风痴傻的模样里看出了几分别的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
偏偏莫南风不明白。
身边的一切一切都同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这十年,唯独沈清寒这个人从来没变过。
莫南风好像能听见那句话,又好像听不见。
那若有若无的一声。
--傻子,他不会跟你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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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很努力的在码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