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言,终究改不了粗俗的秉性。这些知书识礼的给了他也是浪费。他一把拉过一个舞姬,那舞姬惊叫一声,笑倒在顾慎怀中,轻捏着他的脸。
江霏微此刻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的,忙不迭给顾言布菜。顾言见她慌得跟什么似的,歪着头凑到她耳边,“好生倒酒,把我灌醉了,今晚就结束了。”
江霏微反应过来,连忙端起白玉盏递到顾言跟前,几滴酒滴到了顾言的手指上,她看着他的手,倒不像他的脸,那是双粗糙的手,是做工的手。
顾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江霏微毕竟年岁小,凑在这桌的舞姬胭脂味更是熏得她头重脚轻。
她不断默念忍住忍住,江霏微!前世那么多烦人的应酬你都忍过来了!这次你也可以!
顾言看着她紧张得跟打仗似的,轻笑一声,一把将江霏微拉过来,轻轻一用力,就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江霏微混身都僵硬了,顾言轻拢住她的背,将一块糕饼塞到她嘴里,“尝尝。”
两人就这么一杯酒一块糕点的互相喂着,江霏微也渐渐松活下来。
一壶酒没多久就空了,江霏微见没倒出来,正想去拿另外一壶,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拉过去,江霏微吓得尖叫一声,那男人哈哈一笑,满口的酒气冲向江霏微的耳侧,“顾言公公,我试试京城的姑娘,你也赏眼看看咱们千春楼的姑娘不是?”
顾言看到江霏微求救的眼神。
是同那日一样,对自己信任的眼神。他有些烦躁,自己一个朝不保夕的阉人,这个江霏微是傻子吗?
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顾恭把人拉回来,“这位.........大人,我舟车劳顿,无福消受了。”
那人喝多了酒,见顾言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又发现江霏微不断挣扎着要过去,竟是生了脾气。
跑什么!自己难道还不如一个阉人吗!
可他不敢直接冲着顾言发脾气,而是掰过江霏微,一巴掌扇到她脸上,“不识好歹!”
那人力气极大,江霏微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她缩住身子想用手捂住脸,没想到那男人又凑了上来。她吓得推了好几下,惊惶开口,“顾言!”
这下席面上倒是安静了一瞬。
顾慎拍拍手,“老四,不愧是你的人,这无法无天的劲。”
顾言听见江霏微唤自己,举杯的手也是一顿。
他没顾顾恭的阻拦,起身拉起了霏微,“让三哥见笑了,今儿也累了,我先回去歇息。”
那人却是紧拽着江霏微不放手,“顾言公公,别小气吗,再说了,您怕是不能带给她真正的快乐。”
顾言温润笑着,直接从腰间抽出小刀,一把从男人的胳膊划到手指尖,利落停在了江霏微的衣服上。那男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顾言一把揽住江霏微,笑着问在地上滚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咱家要人?”
“哎!别走啊!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咱们兄弟和气......”顾慎还没说完,顾青宇看见了这边的吵闹,急匆匆走上前来,一把拉过江霏微,“七尺男儿,何苦为难一个女孩!”
顾言见此人与画像一致,便知晓他是顾青宇,他冷笑一声,“顾大人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早些把东西准备好,咱家也能快些和万岁道喜去。”
顾青宇不顾同僚的拉扯,挺直了身子说道:“不全之人糟践良家子,是为不善;逢此灾年却仅凭一纸单子就要六百船东西,是为不仁!”
“顾青宇!”宁大人听到他什么不善不仁,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头恨不得踹顾青宇一脚,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果不其然,顾言冷笑一声,将御赐的金牌丢在桌上,“咱家此次来,是皇上的意思。不知顾大人所言不仁,是什么意思?”
“嗨!这人就是个死脑筋,四弟还不知道吧,他是京城顾家的嫡子,读书读的脑袋都入土了,如今又吃醉了酒,和他计较什么啊!”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顾慎赶忙端起笑脸,心里早就把这顾青宇骂了个通透。
“三哥。他说我,也是说您呢,就这么过了?”
顾慎这才想起顾青宇前一句话说了什么,看着顾言讽刺的笑,脸黑了大半。他一把将金盏往顾青宇肩上摔过去,“你又是什么东西!”
顾青宇没躲,生受了这丢过来的金盏。
江霏微暗中打量着顾青宇,心里有些担忧。
书里确实写到,宦官乱政,阉党祸国。可她没想到他们的势力如此之大,顾青宇好歹是南京户部尚书,照样被他们随意羞辱。
顾言看着僵硬的气氛,好心开了尊口,“难得三哥高兴,我跟个酸儒生气什么。”
顾慎松了口气,“哎哟,老四,你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怎么今儿这么好说话?”
“出发前到大相国寺请了签,说要我禁杀罚至回京。”
“老四,你手里的命少说也有个千百条了,你还信这个!哈哈哈!”顾慎挥挥手,舞姬们会意,纷纷继续了起来。
顾言却起身往外走去,“走了。”
顾青宇还想冲上去说什么,却被江霏微一把拉住,“顾大人,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的姑娘,我……”顾青宇本想安慰她几句,可他低头看见江霏微的脸,整个人如雷劈一般愣住了。
霏微不动声色将玉佩塞到他手中,“若日后还得再见到大人,就是我三生之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