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们之间算什么关系?”龚也原本低沉醇厚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透着些危险和一丝极力压制的怒气。
“嗯……”徐溱璠假模假样地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道:“正当的男男关系。”
两人是有正规结婚证的,国家地方民政局盖章的那种,他本来想说夫妻关系,但又觉得不妥。
龚也肯定是不愿意做妻的。
龚也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沉了几分,更加辨不清掩藏其中的情绪,他收紧了手臂,低头在怀里人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头发上亲了又亲,沉声道:“我就当你还不适应,再给你一些时间。”
徐溱璠安安稳稳地缩在他怀里,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开口作答。
他并不是不适应,他只是摸不清楚自己对龚也的感觉。
从上幼儿园起,徐溱璠一直是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小孩儿,葡萄仁儿一样的黑眼睛,不管是老师还是保育员,见了他都想在那白嫩嫩的脸蛋子上揪上一把。
小学的时候,同学们开始有了性别上的认知,尤其是五六年级那会儿,借机在他身边转悠的女孩儿往外再借几双手都数不过来。
到了初高中阶段,更是情书都要用箱子装。那时学校超市的老板每每见了他都会往他手里塞一个卖完了方便面的空箱子,笑呵呵地说是免费给他拿去装情书的。
从幼儿园到大学,徐溱璠见过太多表达爱意的方式,请人代为转交情书,悄悄往他抽屉里塞小零食,更有些大胆的,甚至直接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儿。
但是,没有哪一个像龚也这样的。
脾气别扭得要命,生气了还是高兴了都全靠猜,有什么话又不直说。
徐溱璠表面看起来采花经验丰富,实则从未主动认认真真去追求过一个人。
他甚至没有一次主动开口告过白。
对于龚也目前的表现,他委实拿不准。
男人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已经不再停留在一颗水果糖就能表达心意的阶段,也不是在教室门口羞涩地看一眼,谁喜欢谁的流言就传遍整个校园的懵懂时期,更不是踟蹰不前之间亲个嘴就能确定关系的少年时候。
他们处在一个上了床却不知该如何界定两人之间的关系的年代和年纪。
二人的关系就此僵持。
……
再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便是除夕,对于S市这种外地人多过本地人的大都市而言,年末反而是一年到头最冷清的时候。
市中心最显著的建筑物即是他们酒店。
第三十层的中餐厅里,正在进行着餐厅经理调职前的最后一次早间例会。
“从明天开始,海哥就是这个餐厅的老大了。”龚也手腕上带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天蓝色的卡通手表,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俏皮很多,“怎么,我都等了五秒钟还没有听到大家的欢呼声?”
底下一排排整整齐齐站着的实习生们这才配合地象征性欢呼两声,接着又重新陷入静谧。
“好了,今天的例汤是霸王花海带,海参28份,象拔蚌24份……”龚也按照平时开会的流程把今天到货的菜品份数念完,又将工作区域分配好,才说:“微信群我是不会退的,以后我还是你们的老大,走到哪里都是。”
下头一群小没良心的人中这才有人湿了眼眶,哼哼唧唧地说着不舍得。
“散了!”龚也一击手掌,将围在柱子底下的大家驱散至各自的工作区域。
许是天意也不一定,今天的订单很少,忙完了早上那几桌,所有人开始无所事事了。
徐溱璠在后厨躲着,用手机联系刘尧,进一步确认未尽事宜,以及向她讨教一些突发情况的处理方法。
“徐儿,老大要离开我们了呜呜呜呜……”
早就听说过年少寡情,但当顾星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嘴里呜呜呜的扑过来时,徐溱璠还是有点替龚也感到不值。
他轻轻挑了挑眉头,侧身让开,没让女孩子扑到自己身上,“老大平时待你不薄吧?他走了,你居然这么高兴?”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顾星眼睛小,一笑起来就找不着,那露出来的两小条缝儿跟茅草划拉出来的一般,聊胜于无。
“高兴。”徐溱璠点点头,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脑门,“看起来像是如果不拉着你马上就要去买串鞭炮来当场放了庆祝的样子。”
“嘿嘿……这么明显吗?”顾星两只掌心贴在脸上,浓厚的睫毛跟水墨勾勒出来的似的,十分讨喜。
徐溱璠细看一看,这才发觉小姑娘脸上透着一层不那么明显的薄红。
“……老大离职给你兴奋得脸都红了?”他嗤笑一声,“别高兴得太早了,人是去当总裁的。”
“不是啦!”顾星顺手拎了个洗碗筐过来,大剌剌地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尚且透着稚嫩的脸上羞涩更甚几分,她犹豫着开口,“徐儿,新来的片烤鸭的小哥你看到了吗?”
“???”徐溱璠摇头,不明白经理离职的事情怎么扯到烤鸭身上去的。
“我下午订了一套烤鸭套餐出去,到时候你好好看看。”
徐溱璠偏头,不解地问:“看什么?”
顾星又是羞涩一笑,接着理直气壮地道:“看那个烤鸭小哥啊,我喜欢上他了!”
“……”徐溱璠静默几秒,“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过是请假在家里睡了两天的时间,怎么感觉跟睡了两个月似的……
顾星乐呵呵地道:“今天啊!”
“……今天才来的,你就喜欢上了?”徐溱璠对此感到很不可思议。
“对啊!”顾星说得有理有据,一双眼睛都在往外冒着光,“我对他一见钟情啊,徐儿徐儿,我跟你说,我早上下楼去换口布的时候,他一身白衣从电梯里走出来,白衣天使一样,我当时就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