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救命之恩。”少年略显冷淡地说。
以凌湮对纪燃的了解,深知这男人城府之深,什么天真无邪、人畜无害斗不过是他在衰变期的保护色而已。
她不能表现得太奇怪,否则在一开始就被他列入可疑对象,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了。
曾经相濡以沫、风雨十年的爱人,突然又成了尚未相识的陌生人——这种感觉真的太别扭了,凌湮垂下眸子,却看见成烬手臂上的伤。
大概是在刚才的空袭里又伤上加伤,此刻他浑身都找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来。
凌湮心头钝痛,顾不上避嫌,直接拉起少年细弱的胳膊,“走,我带你去治疗,李唯的医术很好,他一定能让你很快痊愈的。”
可是成烬没动。
凌湮回头,只见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不等她开口,从营地赶来的士兵们已经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士官朗声说:“按E.R.A的规矩,血统不明的平民不可占用医疗资源,营地的资源有限,病房也很紧张,凌,你不可以擅自决定带他回去。”
“紧张吗?”凌湮毫不客气地点破,“病房明明都空着,李唯每天也不忙,何况就算他忙不过来,我和丽塔也可以帮着照顾啊。他一个……小孩,用不了多少资源的。”
士官满脸为难。
事实上,压根不是什么资源的问题。而是作为E.R.A的成员,他们刀尖舔血才换来的特权,凭什么就要被个来路不明的小屁孩免费使用?未免让人觉得不公平。
仿佛看出对方的那点心思,成烬从凌湮手里挣了出来,神色淡淡,“不用了,我没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换作旁人,大概会觉得这少年着实善解人意,可凌湮是谁?她与纪燃朝夕相处十年,同床共枕那么多日日夜夜,还能不了解这男人?
他越是说不用了,越是在打着以退为进的牌,赌的就是她一定会更加心软,说什么都带上他回营地治疗。
凌湮看了他一眼,沉默地从军服裤侧面拔出一把七八公分长的近身匕首来。
士官被吓了一跳,“凌湮,你这是干嘛?”
凌湮没说话,直接手起刀落,手背上立刻绽开一道血口,鲜血一滴滴顺着手腕落在地面上,“E.R.A的医疗资源,我可以用,对吧?”
士官呆呆地答,“当、当然。”
“那好,”凌湮将同样惊讶的少年往前一带,“我的那一份给他,这总可以了吧?”
不等士官再做反应,凌湮已经一手擒住魂机的升降绳,一手递给成烬,“手给我。”
周遭的平民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发出阵阵欢呼——这是第一次,有E.R.A的人为他们争取、为他们出头!
无论这个能操纵机甲的女性军官到底是什么来路,此刻、此地的平民们已然决定视她为神派来拯救他们于水火的使者。
成烬在这欢呼声中犹豫了一瞬,无意识地看向凌湮的眼睛。
那双黑亮的杏眼里仿佛包含着万千星辰,和无数难以说出口的汹涌情绪,成烬有一瞬的怔忡,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手放进了她的掌心。
凌湮心知此刻的他弱得一塌糊涂,所以完全是拽着他登上了魂机。
“凌湮,魂机是军事机密,他不可以和你一起上去!”机甲脚边,军士扬声喊道。
凌湮的声音从机甲中传了出来,“出了问题我负责。”
说完,灰白色的魂机再度染上了蓝白色的光晕,高大的人形机甲迈出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海岸线。
魂机是单人驾驶的机甲,驾驶舱内正常来说也只能容纳一个人,凌湮坐着,强塞进来的成烬就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驾驶座后。
因为这个角度的缘故,他才能看见驾驶座上的少女额头沁出的汗水。
驾驶这个操作性不良的庞然大物,对她来说并非毫不费力,甚至可以说……她是在咬牙硬撑。
“你不用担心,”凌湮目视前方,轻声说,“指挥官那里我会去说服,你留在营地安心养伤就好。”
成烬垂眸,“……谢谢。”
凌湮哽了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