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绿灯亮起,他们的小轿车又动起来,他仿佛猛然记起什么,他取出手机,回拨那个陌生来电。竟是忙音!
他不禁回头看往云箐站立处,她犹自笑着在打电话!
会吗?会是云箐的手机号码?
自那以后,云箐再无和自己有一丝联系,真会是她吗?
“妈的,又出啥子咯?”司机骂骂咧咧,原来车子熄火了。
裴慧念叨着:“怎么非得这个时候?迟到了怎么办?……”
啸言已经全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他斜侧着头,眼睛里面只有云箐。
云箐挂了电话,他的拇指放在拨打键,颤抖着就要按下。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奔向云箐,两人相见俱是兴高采烈!
司机的声音此刻终于能够听见:“修好了,放心吧,一定准时能到!”
他收回了眼神,也收回了手势,而手机被捏在掌心,还能笑得出来:“那就好!谢谢!”
云箐兮云箐,云淡兮风轻。
她还很快乐着,那就好,别像自己,一身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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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箐遍寻四川而不得啸言踪迹,最后她总结道,此来川蜀,无关啸言,但为山水,到此一游,而已。
“啊!”她如此想着睡去,却在惊叫中醒来,不知道什么样的可怕出现在她的梦里,心里惴惴不安。真讨厌!她骂自己,却隐隐不安,眼神散乱瞧着远方,蚂蚁排成一线,在农家的土宅里从这头移到那头。是了,被虫子惊醒的。她安慰自己,然后倒头睡去。
她犹豫好久,都没有勇气去问如风和舒敏,啸言他的——近况。至于轮椅——应该是她眼花……干嘛呀?!干嘛这么关心他?花啸言这大笨蛋还不是整整三年都没有联系她!,没有只言片语,没有聚会见面!哼!大哥说得没错,花家都不是好东西!
她始终记得,三年前,啸言的哥哥花友道气势汹汹地给了她一个耳括子,正是这一巴掌,她哥哥尚云腾和啸言的哥哥结下了梁子。
她又坐起来,好烦!睡不着了!!
不管了,骚扰一下叶小妹。
于是第二天,他们相约休闲广场,然后由海潮作陪——海潮来川数次,对成都的大街小巷已很熟识——游览成都市区风光。
怎会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早已落入他人眼中?
晚上,海潮接完电话后,沉吟半饷,云箐瞧他神色阴晴不定,便问他:“是否上海有事?”
“看样子我还得回去一次……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行?不如……我这里还有几个朋友……”
云箐笑开:“哪有那么无能的,我背起双肩包,从英国出发,几年来游历了欧洲各国,不都好好的?你放心回去吧!该不是你女友……”她不怀好意起来。
海潮微微一笑,并无否认之意,只是说出口,却变成:“按辈分算,可能将要成为婶婶了……”
云箐并未听懂什么,只是记得,身边只剩下自己独处的时候,一个念头便不知觉冒出:“啸言可来了四川?”
直到五一小长假来临,这才放弃盲目寻找念头,进了九寨沟,一路游览下来。
“心旷神怡!”云箐想着,难怪大诗人李白可以做出如此绚丽诗篇,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杰地灵!
她的意大利前男友托蒂打来电话。作为一个帅哥,他球还是踢得很好的;作为一个踢球者,他还是很帅的。然而,他的球技和正宗罗马王子托蒂的球技相比差远了去了,只不过身边的足球狂热女粉丝们的戏语罢了。这些年来,也不知为什么,云箐的男友全部是外国人,而且……云箐都不好意思跟人提起,她的前男友们竟都是傍大款的名!除了这个托蒂,还有西班牙的劳尔,还有葡萄牙的C罗……无一例外谈不长时间,可是无一例外在分手后都成了好朋友。
托蒂对云箐曾经这样说过:“娃娃,你的心还在东方。”
云箐微笑不语。
大叉大叉大叉。好端端的,干嘛想起这些??云箐重重摇摇头,按托蒂要求,做试验。
托蒂现在是电脑编程师,他请云箐在遥远的中国帮他试验他最新编制的面条(noodle)搜索引擎,他的理想是,成为下一个比尔盖茨。
云箐想着,哈哈,托蒂你别逗了,下一个盖茨肯定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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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言为川大人文学院的学生作完报告后,学院的院长意犹未尽,拉着啸言上街喝成都特色的下午茶。
“花先生,你说得太对了。和东部沿海的城市比起来,现在我们面临两个交叉的问题,一是留守儿童大量存在,这是因为大量川籍农民工远赴东部打工,另一方面,又有很多周边省份的农民工涌进成都打工,这部分人也带来了社会管理方面的问题,同纯粹的人口导入或者纯粹的人口导出的省份比起来,我们的压力是双重的,所以我们感到,责任更是重大!”
啸言点点头:“林院长分析得鞭辟入里,其实我在美国作移民方面的研究时,也发现美国社会面临的不仅仅是移民进入的问题,还有大量产业工人因失业而不得不迁徙,因此也是双向的。新移民的心理、生活、工作等等,都需政府做好统筹规划,开展研究,争取有解决之道。”
林院长爽朗笑开:“不好意思了花先生,非工作时间还向你请教这些……来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茶点!”
“这是应该的,这里很有生活的气息,很好,所以,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周边省份的人士到这里的原因吧,不仅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舒适的生活!”
“如此,希望我们学院有机会和花先生合作……”
“有机会一定……”
当人群散去,当回到原点,当一切如常,啸言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撑不下去。
早上看到了她之后,他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使自己在讲课的时候不想起她!
讲座受到异乎寻常地欢迎,连带课上以及课后的提问,他整整三个小时都以同一个姿势坐着,他似乎感觉,难道就连头颈,也已不是自己的了吗?
他按摩了一下头颈,笑了。幸好,还有感觉。
一天行程终于完成后,裴慧示意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将啸言送回酒店。果一回酒店,他已脸色惨白,裴慧迅即将他推入洗手间。
啸言已将刚才所用茶点尽数吐出,方才舒服了些。
裴慧又将啸言推出洗手间,到套房里间床边,就要扶他。
他有气无力道:“小慧,我自己可以,你也忙了一天……”
裴慧丝毫不理会,只是抱起他的腰,利索将其移到床上,让他睡下,又抬起他无知觉的腿,挪到床上。
裴慧责怪道:“刚才就想提醒你,吃不得辣,可你……”
啸言笑着:“林院长也是一番好意,而且,我却也想,尝尝成都的真实滋味。”
裴慧一边帮他的腿按摩着,一边又道:“可也不能糟蹋了身子……”
按摩了一会,她取过文件夹,开始排明天的行程安排。抱怨声随之传来:“真是的,今天人文学院明明只排了90分钟,怎么最后可以拖到3小时?!算上喝茶,怎么也耗去了5小时!看来明天行程还得简短……”
“别这样,难得到这里来,况且收获真的很大……”
裴慧一句话就让他禁言。“到时候,大哥和王医生问起我来,我照实说好呢?还是……”
啸言默默看着她,在行程表添上一个又一个红叉,然后又看着她拨一个个电话向对方致歉:“抱歉,花先生临时有紧急任务,所以不能出席……”
“往右还是往左?”
“左边吧。”
裴慧处理完手上所有的事项,将啸言身子翻向左面。然后出门。
啸言闭上眼睛,庆幸,好在不是云箐在身边!否则,也许他……如今的他,甚至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能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