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不过一句话说的纪敏面色惨白。她本就生的柔弱,此刻看起来犹如立于风雪中被凌虐的一株白莲,楚楚可怜。
风雪却对她半点同情怜爱也无,甚至犹自觉得不够,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你别忘了?,你这个皇子是如何得来的。若是没有纪家,你与你卑贱的娘亲指不定在哪里呆着。老夫为你铺桥搭路,不惜折进?去纪家最为优秀的子弟,如今你竟然还是未能使你的孩儿坐上储君之位!简直是废物!”
纪锦一想到自幼由他亲自养在身边教导培养,天资过人,也是他最疼爱的孙儿,因此没了?一条命,就连尸首都受了损坏,心中又是一痛,捂着胸口好半天没有透过气儿来。
“陛下?已经封了?璋儿为亲王,只要再等等,”纪敏强忍着泪意,眼神里流露出肯定,“只要在等些?时日,女儿一定要他立璋儿为储君!”
纪锦瞧她信誓旦旦的保证,脸色稍霁,想起今日姑墨国王储来相府拜访他的时候说起的事情,道:“你现在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你的儿子,要让陛下?觉得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大燕!否则,不单是你的命,你儿子的命,整个纪氏家族全部都要折在她手里!”
“女儿一定竭尽所能,势必要让陛下?早日立璋儿早日被立为东宫!”纪敏重郑重保证,随即脸上露出小心翼翼的讨好表情,“父亲可要看看您的外孙?”
“不必了?。待他做上东宫之位,到时老夫自然会站在朝堂之上好好的看看他。”
纪锦说完,大步出了昭月宫。
待他一走,纪敏眼圈一红,在眼里打转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坐在那儿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手里的帕子被她手上华丽冰冷的护甲绞成丝。
纵使她做了?贵妃,生了?这大燕唯一的皇子又如何!到头来,瞧不见?她的人仍旧瞧不起她!
纪家,秦姒。迟早有一日,她要他们甘心跪倒在她脚下?!
她的贴身侍女佩儿连忙上前替她斟了?一杯茶,低声劝道:“大人只是一时情急才对娘娘如此。毕竟纪家送进?宫里来的女儿,也只有您生了?皇子。娘娘,您只要手里有皇子,往后的前程大着呢。”
“你说的对,本宫有璋儿。快去,把?璋儿抱过来,”纪敏连忙擦干眼泪,眼里闪过一抹狠辣,“本宫现在就带他去看看他的好姐姐!”
……
而原本这个时辰应该回到东宫的秦姒却在丹凤街某一间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内。
“事情都办好了吗?”秦姒瞧着眼前发丝有些?凌乱,身上衣裳多了?几道划痕的花蔷,一脸惊讶,“你受伤了?”
花蔷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就方才那几个,莫说伤她,应该连她的身也近不了?。
花蔷摇头,“纪相府的人不过是几个小角色,我方才碰见了?另外一拨人。”
“谁?”
花蔷睨了她一眼,“说不定是你的情哥哥追来了。”
秦姒皱眉。
正在这时十一进?来了。她身上穿着与秦姒一模一样的衣裳,身后跟着与花蔷一样打扮,脸上带着面具的人。
不待秦姒说话,那带面具的男子已经摘了?面具,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相貌英俊的面孔来。
“憋死我了?!”宁朝将那个面具丢到一旁去,“趁着那老东西还没反应过来,请殿下?赶紧换好行头,早去早回。”
他说着出了屋子守在外面。
片刻的功夫,屋里里面的人出来了。
宁朝仔细瞧了瞧,差点没认出来。只见眼前的秦姒换上了?一张泯然众人的面孔,身上的衣裳已经变成了?玄色劲装,整个人的气质骤然改变,唯有她发髻上的那支从不离身的簪子,他才可以勉强瞧出她的身份。
至于站在秦姒旁边……
宁朝瞧着满脸络腮胡须的男人面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江湖人士,果然是多才多艺。”
络腮男人嘴里口吐女声,“过奖了?。”
秦姒也不废话,带着花蔷下了?一楼,径直出了客栈,换上了?宁朝早已换好的马匹,打马出城去了?。两人大概赶了一个半个时辰的路,直到进了?一片十分隐蔽的山林里,秦姒才放慢了速度,沿途欣赏雪景,整个人都松散下来。
她这时打量了一眼一直紧跟自己,却始终一言不发,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过的花蔷,心情愉悦的开了?口。
“既然要跟赫连炔合作?,本宫自然要拿出点诚意来。今日便带你去瞧瞧本宫的家底。”
花蔷环顾左右,只见四处除了被大雪覆盖住的丛丛山林,连只活物都难见。且越往前走,寒气越重不说,山路小道窄小的只能容纳一匹马行过。她实在瞧不出这种地方藏着什么家底。
秦姒也不多说,带着她大概又走了两刻钟的功夫,道路窄小的山林逐渐宽阔起来。越往前走,身上越觉得暖和,前面隐约可见苍翠之色。
甚至远远地,还隐约可见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守在一处宅院旁。
这种地方居然有人建房子,花蔷还是头一次见。哪怕她们江湖人士,都少有人有这种癖好。
近了?之后,花蔷才发现其中一个瞧着十分英武的男子还是熟面孔。
他大步上前屈膝向秦姒行了?一礼,“羽林郎统领王思言见?过殿下!”
秦姒点点头,“今日如何,可还顺利?”
王思言点点头,朝旁边守着的士兵挥挥手。
其中一个士兵上前轻轻敲击门环,随即紧闭的厚重铁门发出巨大的沉重的声音,露出仅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秦姒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丢给守门的士兵,大步走了进?去。
花蔷与王思言紧跟其上。她进去之后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那扇铁门后设置了重重机关,若是有人试图硬闯,恐怕直接被那一排排密集的弓箭成了?筛子。
而且,这样一处宅子,竟然是从山洞里掏出来的。
秦姒领着她一路跟着王思言一路左拐右拐,半刻钟的功夫进了?一处狭小的山洞,只见门内有一处可容纳三五人的铁笼。
三人进了?铁笼,王思言轻轻一拉上面的手环,那铁笼居然稳妥下降。
也不知那铁笼下面有多高,花蔷向下?望了?一眼,只见地下的光亮丝毫不比上面差。且笼子越往下?行,居然传来各种噪杂的声音。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声音越来越近,这时笼子已经安全着陆。只见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被布帘遮挡起来的洞口。
王思言先一步上前掀开了?厚重的布帘,顿时一阵微风吹来,将好像是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刺耳声音一同吹进了?花蔷的耳朵里。
她耳朵发痒,还未来及伸出尾指给耳朵挠痒痒,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他们此时此刻正站在一处长约三丈,宽约五丈的露台。露台下面广阔的空地之上,是排列有序,一眼望不到头,黑压压的一片的士兵。
有意思的是,他们训练时口中并未发出声音,只听见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不过,单单瞧着这一望无际的山头,这些?声音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任谁能够想到,在距离皇城脚下?不过三百里处,会藏着这么一个可容纳几万兵甲将士,甚至比别处暖和许多的地方。
且她仔细瞧着,这里面不仅仅有军队,还有一些?农庄田地,兵器坊等等,足够令这些?人足不出户,便能够自给自足,好好生存。花蔷觉得若是再多几个百姓,这里无疑是一个弹丸小国。
她瞧了一会儿,难以置信的望向秦姒。只见眼前一身劲装的女子虽易了?容却掩不住周身非凡气度。
她好像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这般城府。莫说这处地方难寻,光是在天子脚下?秘密操练着几万大军而不被人所知,都不知花了多长时间筹谋。也不知她多大就开始密谋眼前的这一切。
难怪她会栽在她手里,着实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