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嗤笑一声?,“父慈方能子肖。父亲不慈爱自己的孩儿,将自己的孩儿往火坑里推,又怎能要求孩儿实行孝道呢?”
秦晁越是瞧着她笑,心中越是怕她。
秦姒又上?前一步,将怀中早已经?写好?的让位诏书放到他面前,“虽是个过场,总得要走一遍。劳烦父皇在上?面盖个印便好?。父皇放心,秦家的江山儿臣会守住的,一定?会比您做的更好?。”
“比朕更好??你与那齐王世子勾结在一起,难道是要将秦家的江山拱手相送吗?”
“怎么会?”秦姒弯起嘴角,“秦家的江山未来的继承人自然不可能是齐王的子嗣。父皇你放心,儿臣一定?不会向您一样,养一个不知流着谁的血的野种当成自己的宝贝。”
云清这?件事情做的甚得她心,她一定?得好?好?褒奖他才是。
“放肆!你在胡说什么!”秦晁气极,整个人都在颤抖。
秦姒瞧这?他一张蜡黄的脸气得透出不正常的红晕,突然道:“兰景是如何死的?”
秦晁大抵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冷笑,“是朕用鸩毒毒死,叫人丢去乱葬岗喂狗了。和?宁,你是因为他才这?么恨朕的吗?”
秦姒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她不答他的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作为回报,儿臣也告诉父皇一个秘密。””
她取下头上?的头盔,轻轻抚摸着脸上?的疤痕,“你的好?璋儿,他是你心爱的贵妃与纪家偷偷送进来的侍卫苟合得来的野种。”
“你胡说,朕杀了你这?个贱人!”秦晁大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朝她刺去。
秦姒没想到他居然留了后手,一时闪躲不及,被他一剑刺在胸口。
秦晁以为刺中了她,仰天?大笑,已然疯癫,“璋儿他就是朕的儿子!你以为你骗得我了吗?”
秦姒捂着胸口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随后将那把匕首丢在地上?。
得亏了齐云楚的金丝软甲,否则她又怎敢这?样毫不设防的站在他旁边。
秦晁这?下笑不出来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见她步步逼近,骇得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秦姒上?一直在笑,眼里的冷意凝结成霜,“父皇老了,行宫的宫殿我已经?着人打扫干净了。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弟弟,儿臣一定?替你处理的干干净净,必不会叫旁人辱了你的一世英名?!没了璋儿,您还可以同旁的妃嫔生孩子。只?要你高兴,您还会有李贵妃,赵贵妃,哦,是太贵妃。您放心,儿臣这?次一定?好?好?的待自己的弟弟妹妹,只?要您还生得出来,且保证他们是您的血脉。”
“你——”秦晁气得浑身颤抖,一个“你”字出口,顿时又喷一口血,捂着胸口急促喘息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秦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心中充满快意。
他老了,没用了,再也不能够威胁她,伤害她喜欢的东西!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成为她秦姒的阻碍!
“来人!”她缓缓坐到龙椅上?,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将铠甲上?的血迹擦干净。
很快地,有人推开殿门上?前朝她跪拜。
秦姒抬起下巴瞥了一眼一旁呼吸越来越粗重,胸腔里的声?音犹如拉风箱一样破败的秦晁,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太上?皇累了,着人立刻送去行宫处,好?生侍奉,若是有半点差池——”她一字一句,眼神凌厉看着伏在地上?的内侍,“朕拿你们是问!”
“诺!”内侍被她身上?迫人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赶紧上?前将秦晁扶了下去。
秦姒环顾空旷寂寥的大殿,伸手抚摸着身下冰凉刺骨的龙椅,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白玉印章放在一旁,低声?道:“兰景哥哥,你看见了吗?我做到了!”
可惜了,你没能一直陪着我……
齐云楚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未秦姒出来。
他见着内侍将天?子扶了出去,正要进去,远远地瞧见那个太傅走了过来,站在那儿看着殿门。
齐云楚冷睨了他一眼,先他一步进了彰华殿。
他才跨进殿门,便瞧见大殿之上?,褪去了铠甲,身形略显单薄纤细,却也是这?全天?下最坚毅的少?女一动?不动?的坐在宽大的龙椅之上?。她姣好?面容半隐在黑暗之中,叫人瞧不清她的神情,却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浓郁的哀伤。
她见他进来了,眼神微动?,声?音低沉缓慢,“我五岁时,他逼着我杀了我心爱的宠物,将我抱坐在这?张龙椅上?,亲口告诉我,我将来会是这?大燕的主子,绝不可以玩物丧志。因为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我样样都要比旁人好?。”
“我此后有十年?的时间,每天?雷打不动?的卯时起床去上?书房跟着当时还是太傅的范与学习治国之道,除非不在宫中,否则从无?一日缺席。我不可以生病,不可以觉得委屈,不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任何我多看几眼或是流露出我喜欢的东西,到最后不是死了,就是毁了,甚至到最后,自幼照顾我的乳母不过是求着我给了她儿子一份差事,他便逼死了她。他说只?有这?样做,这?样我才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我十二岁的时候入住东宫,他昭告天?下,说和?宁长公主亦可以成为正统。我心中高兴极了,努力了这?些年?没有白费,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
“只?是我入主东宫的那一年?并不顺利,朝臣们为此吵翻了天?。他们一直觉得我已女子之身为东宫,难堪大任。彼时恰逢吴王作乱,我为了平息朝臣们的质疑,请命带着镇国将军去吴地平乱,亲手砍下了吴王的头颅。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做了足有三个月的噩梦;十五岁的时候匈奴国来犯,我带兵去漳州打仗。此去半年?,九死一生,回来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我来;十八岁的时候,我奉命北上?巡查,去黄河治理水患。为了赶回来陪他过万寿节,差点死在滁州,死在他最爱的贵妃手里。”
她摸着自己方才被秦晁刺痛的地方,“我其?实特别胆小,怕血,怕疼,怕死人。自从乳母死了以后,我夜晚一定?要人陪着才能入睡。我至今特别讨厌走夜路,讨厌一切黑暗的地方!因为我总觉得吴王的鬼魂,乳母的鬼魂,死在战场的那些鬼魂,所有因我而死的鬼魂,一到了夜里,总好?像跟在我身后,怎么都摆脱不了。”
“可我一直按照他的要求活着。我做了将近七年?的东宫和?宁,无?时无?刻不警醒自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要比旁人付出十二点万分的努力。这?些年?,他在后宫安于享乐,我在前朝处理政务,一日都不敢懈怠,无?半点怨言。”
齐云楚缓缓上?前,看着眼前眼里的水雾逐渐凝聚成一汪水,却始终不肯掉下来的倔强少?女,蹲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眼里的怜惜都要溢出来了。
她仰头看着他,嗓子哑得厉害,眼神里是浓浓的恨意。
“可他为了一个不过数月大的婴儿,便想要从我手中抢走一切!我苦心经?营了十数年?,牺牲了我作为一个女子所有的一切,结果?到头来换来他一句心狠手辣!我不甘心!”
“心里难过就哭出来,”他吻去她滑落唇角灼热的泪,声?音嘶哑,“别这?么忍着,我心疼……”
“和?宁长公主没有权利去哭!”秦姒哽咽,嘴唇颤抖,“他告诉我,身为堂堂的未来君主,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掉眼泪!”
齐云楚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一个小娃娃,“和?宁长公主不可以哭,但是我的姒姒可以。”
他话音刚落,怀中的女子止不住的颤粟。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前襟,悲鸣似从胸腔之中发出来的。
“是他,是他告诉我女子亦可以成为天?下之主!是他告诉我的!他怎能到最后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拿我去给他的儿子搭桥铺路!我不服!”
“我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我要证明?给他看,朕将会是这?九州最伟大的女帝!”
“我信你!”齐云楚紧紧抱着她,只?觉得她眼里不断涌出的热意透过胸前的冰凉的铠甲一路流到了他心里去,一颗心都要跟着碎了,眼睛涩得厉害,“姒姒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身为堂堂一国长公主过的这?样艰难,心中藏了如此多的委屈!
他应该早些认识她。这?样,他就可以护着她,而不是叫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就这?样独自撑了十几年?。
她心里该有多苦,才觉得哭是一种错误。
他的姒姒这?样可怜。
彰华殿外。
云清一直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男人正在温柔细语的哄着失声?恸哭的女子。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印章,轻轻摩挲着上?面笔触锋利的小篆,眼里闪过一抹痛意。
她终于功成名?就,却也变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错别字什么的,明天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