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阳光正盛,檐上的朱瓦在碧空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厚重而华丽。
傅明嫣携着幼弟傅正堂站在廊外等候着。
廊下立着一排侍女,个个气度大方、面色矜持,大将军府上,哪怕是下人也自觉得是与旁人不同的。
紫色的藤萝花开了,如同流水一般淌落下来,掩住了那紫檀雕花的窗格子。有鸟儿在花间啾啾鸣叫,一派清幽。
少顷,一个侍女出来传话:“傅公子、傅姑娘,大将军有请。”
傅明嫣和弟弟垂首敛目,跟了上去。
侍女挑起了珠帘,帘下的一只鹦鹉呱呱地叫了起来:“有客人、有客人,卿卿快来。”
“阿贵的话越来越多了,我都没怎么教它呢,它什么都能说,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傅明嫣才进门,就听见了一个清澈甜美的声音在那里说着。
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见大将军谢楚河正坐在那里。
她第一次见他未着戎装,只是一身常服,褪去了那种凌厉逼人的气势,却依旧显得那么英挺俊朗,大凡男子,到了这般尊位,即使只是静坐不语,那样的风华气度也自然能令人心折。
傅明嫣的心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咬了咬嘴唇。
谢楚河并没有理会立在下首的傅明嫣和傅正堂,他看了那只鹦鹉一眼,淡然道:“下回要是再让我听见它直呼夫人的小名,就直接把鸟嘴剁了。”
鹦鹉居然听懂了,吓得扑扇着翅膀,呱呱大叫起来。
苏意卿瞥了谢楚河一眼:“别成天吓唬它。”
她转过来,对着傅氏姐弟笑道:“傅公子、傅姑娘,快过来。”
姐弟两个走上前去,恭谨地行礼:“见过谢将军、谢夫人。”
谢楚河只是淡淡颔首。
苏意卿招呼着他们坐下,叫人奉上来茶水,温和地寒暄了几句。
傅正堂是平岭节度使傅容予唯一嫡出的儿子,被傅容予送到谢楚河处为人质,因其年幼,故令其长姐傅明嫣跟随照拂。
苏意卿怜惜他们的处境,态度十分体贴。
傅正堂年方八岁,是个腼腆胆小的孩子,只低下头默默地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傅明嫣的神态看过去宛转而娇怯,眼波顾盼之间楚楚可人,端的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她毕竟出身高贵,言行举止从容自若。
“我与舍弟初来怀鲁,多蒙谢将军关照,心中感激,今日特地前来致谢,望将军和夫人不要怪罪我们唐突。”
这话说得颇为巧妙,分明是被羁留此处为质,倒说是谢楚河关照他们了。
谢楚河淡淡一笑,未予置喙。
傅明嫣有心多看谢楚河几眼,但终究胆量还是不够,只好对着苏意卿笑道:“登门为客,不能失了礼仪,但想来府上很不缺什么,故而只带了两筐荔枝,这个时节,给夫人尝个鲜,夫人可不能嫌弃我。”
傅明嫣也是个妙人,如此送礼,既不显阿谀,又不失诚意,苏意卿也不好不收,当下笑道:“傅姑娘客气了。”
侍女们将荔枝洗净了,捧在银盘子里端了上来。个个硕大饱满,朱红的皮色中微微地透出一点淡绿,望之喜人。
傅明嫣道:“平岭那边别的没有,就这荔枝果分外与别地不同,父亲让人用冰镇着,八百里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今天早上刚到。”
苏意卿的语气温和,她对于这些年轻美貌的小姑娘总是喜爱的:“傅姑娘在怀鲁过得可还习惯?这儿的气候不若平岭那般炎热,到了夏天还更舒服些。”
“是,多谢夫人关怀,就是舍弟年幼,初来乍到,颇有些水土不服,故而父亲一直让人捎带点吃食过来。”傅明嫣抿嘴笑着,“怀鲁气候宜人,风景秀美,我觉得此处比平岭还好些,倒想长住着不走了,若父亲知道了,怕是要气恼我了。”
这边两个女人说着话,谢楚河默不作声地剥了几颗荔枝,盛放在一个小巧的水晶碗中,递到苏意卿的面前。
苏意卿看了一眼,目光颇为哀怨:“你怎么凭地小气,一共就八颗,哪里够。”
谢楚河不动声色:“荔枝性燥,吃多了要上火,就这几颗了,你不许多吃。”
他转头吩咐左右,“把荔枝端下去,叫人看紧了,别让夫人偷吃。等下再把菊花茶泡上来,让夫人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