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几天过去，像带着腥味的水一样,迅速流走,被人用力清理掉。
李镇从医院复查出来,没什么问题了，只剩下腰伤,需要慢慢养。周迦搀着他的胳膊，手腕上的银质手镯一直蹭着他的胳膊。他扫了眼,上面的花纹很普通，普通的很常见,一百多块都能买到的东西。
走路经过一家女装店，巨大的落地窗内，摆放着精致的女装,以及女鞋，再往上,建筑屋上挂着的是广告牌,上面的女明星明亮美丽。
他扫了眼橱窗内的女装，周迦却在看他。
“你看什么？”
“没……”他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路。
周迦回头看了眼。
美丽的衣服，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诱惑力。她握住李镇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李镇低头，看了眼打火机，又看了眼周迦，用目光询问她的意思。
周迦挑起眉,“送你的。”
这种打火机，李镇没见过，他哪会见过这些名牌东西，这东西也就在欧美电影里见过，男人拿着这玩意儿看起来风-骚的很。他看了周迦，放慢脚步，接过她手里的打火机，手指灵活的把玩着，一边玩一边说：“我不抽烟的。”
周迦拉着他停下来。
街头上人来人往。
周迦扯了扯他的衣服，拉着他衣服的下摆，说：“你拿着装装样子，也行啊。”
李镇挑了下眉，忽然问：“你担心我去见方展年？”
周迦抿了抿嘴唇，重新握住他的手，往前走。
“方展年那个人很喜欢抽烟。”周迦说，她看着前面的路，“我不清楚男人之间的社交，但是，男人如果有打火机，或许会好一些，”她转过脸，看着李镇，“你的社交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你的电脑里。”
李镇转了几下打火机。
“周迦，我这种人很难有实质性的社交。”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前面的奥迪车，他捏住打火机，放进裤兜里，他转过脸看着周迦，说：“只有你是例外。”
奥迪车按了下喇叭。
“周迦，我还有事情，你先回去吧。”他捏着裤兜里的打火机。
周迦蹙着眉看他，几秒后，她松开他的手，“嗯。”
李镇看着周迦离开，天蓝色的连衣裙下，纤细的双腿，被自然肤色的丝袜包裹着，干干净净。他别过视线，往前走。
奥迪车开到超市内地下停车场里，到处都是车子，同样的牌子车更是数不清。李镇坐在副驾驶坐，低着头，挤着抬头纹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走道。
“李镇，你是不是皮痒了？”半天了，徐西和才冒出这句话。他抖着手里的烟灰，打开窗户，将烟头扔到外面。
李镇靠在窗户边，闻着外面都是地下停车场的灰尘和汽油味。他看着对面的车子，问：“有什么事？”
“这话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搞什么鬼？你前几天跑程胤赫那边的仓库搞什么？”徐西和真想用手指戳穿他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不就是会使电脑么，为什么上面那位偏偏要找这个人干一些别人可能都会做的事情。这小子压根就不会守规矩。
李镇将手甩出窗外，正过身子，靠在椅子上，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走道。
“没搞什么。”
“那你给我发的都是什么？死鱼？”
李镇板着脸，没吭声。
徐西和憋着气，忍不住，伸手扇了下李镇的头。他立即转过视线，瞪着徐西和。
“干什么！干什么！”徐西和指着他的眼神，“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行动之前能不能跟我们这边打个招呼？”
“没时间。”
“你谈恋爱就有时间是不是？”徐西和拉开安全带，微微扭着上半身，面朝着他，“你跟谁处不好？你跟那个女人处？”
李镇微微用力缩住嘴巴，两侧槽牙轻轻咬住口腔内壁，整个脸颊凹陷了下去。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程胤赫包养的女人——”
“我谈个恋爱你们都要管？”李镇转过脸，盯着徐西和，“我交朋友，你管，ok，没问题，反正这个我也无所谓。我喜欢一个人，都成了你们的公事？你们要我监督别人，你们却来监督我？搞笑？”
徐西和默了片刻后，缓缓说：“李镇，你现在是破坏了你自己的原则，你晓得不？”
李镇闭了闭眼睛，舔了下嘴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用力皱起眉头。
他自己也在想，接触了周迦之后，他的底线、他的原则、他的规矩、他的习惯、他的生活都被打乱了，甚至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看看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你怎么会冲动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去码头？”
李镇抓了下下巴，发觉到今早忘记清理下巴的胡茬，虽然还很青涩，但总归不舒服。肩膀、脖子肌肉紧张，他转了下脖子，说：“没破坏你们的工作就行了。”
“你！……”徐西和被呛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你这是……你要搞清楚你在做什么！”
“清楚，不就是特殊线人么。”李镇抬了抬下巴，用后脑勺抵着后面的靠椅。
徐西和无法在跟他探究这些问题，只能将问题拖到正题上。他打开音乐，放起了以前老时期的香港音乐。
“听人说，方展年前段时间到处打听你，现在，怎么样？”
欢快的音乐节奏，让谈正事的氛围变得奇怪。
李镇看了眼屏幕上的歌名，居然是草蜢的《失恋阵线联盟》……他抬头，看着徐西和，“西和哥，能不能把这掉牙的歌换了？”
“换什么换？我喜欢。”
“失恋了？”
“……说正事！”
回归正题。
“方展年应该是需要我帮忙。”李镇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监督场子，能看到不少好东西。”
徐西和皱了下眉：“方展年来内地，我觉得不光是为了跟程胤赫做生意。”
李镇抬起头，看着车顶，伸手抵着上面。
“我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徐西和像是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看着李镇，“问？你还有胆子问？你看你被打成什么样了还去惹？”
“贱命一条。”李镇沉着眸子。
“胡说八道！”徐西和敲了下他脑袋，“你这命是你爸妈给你的，你别胡搞七八的。”
李镇舔了牙齿。
“你不是谈恋爱吗？贱命一条的还晓得谈恋爱？”
失恋阵线联盟没玩没了的唱着。
“都快三十了还玩失恋？出息了。”李镇笑着说。
“哎哟我去！几天不打皮痒是吧？！”
……
李镇下了车，去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
到小区门口时，他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法拉利，程胤赫载着许茜，车子就停在路口。他抬眼望向远处的牌子，那一边区域是别墅区。
好一会儿，他看到许茜提着包下车，法拉利开到小区门口时，停了几分钟。
程胤赫看了看里面，最终还是开车走了。
李镇捏紧手里的袋子，往前面的别墅区走过去。
出入口有四处摄像头。
他跟着摄像头的线路走了几步，发现这几块区域的摄像头线路都是差不多连在一起的，除了个别的。他在脑子里飞快计算着，然后思考。
到了家门口，他正准备开门时，门已经开了。
周迦站在门内，几乎是赞叹：“你的电脑，简直神了。”
李镇挑起右眉，走进去，用脚踢了下门关上。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随着周迦过去，看到电脑被她打开了监控，刚刚他经过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周迦笑着，指了指他刚刚停过的地方，问：“你刚刚站在那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
李镇看着电脑，突然拉住周迦的手，让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眼里有笑，问：“笔记本的密码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X战警，你还喜欢科比。”周迦指了指墙面上的海报。
李镇笑起来，“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下次换个密码了。”
周迦捣鼓了下他的笔记本，发现他笔记本里很多东西都加了密码，这会儿无论怎么输入都不对了。
她回头看李镇，他正在做饭。
她走到他身后。
李镇回头看了眼周迦。
“晚上，我要去见方展年。”李镇说。
周迦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周迦，你刚刚看了紫金殿里的监控，是不是？”
周迦依旧没说话。
李镇炒完最后一盘菜，关掉煤气，他擦了擦手，转过身来，看着周迦，问：“看到什么了？”
周迦低头，摸着额头，“就那些事情。”
李镇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好了，那些事情，别去看就好了。”
“你负责监督这个，每天看着，你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吗？”一说到这个，周迦就想到自己被监督的那种感觉，尤其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她更是浑身发毛。
“我没感觉的。”
“我爸妈是因为那些东西才死的，所以，我不会有感觉。”说完，他转过身，端起盘子放到小餐桌上。
周迦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周迦，我用不着安慰。”
李镇放好盘子后，他握住自己衣角上的手，拉着她坐到餐桌前。
“周迦，我不需要安慰，安慰是世上最没用的话，我宁可你好好坐在这里，陪我吃饭。”
周迦看着他替自己放好碗筷，又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
她叫起来：“我不吃肥肉的！”
夜里。
走廊男男女女经过，监控里的画面都快成了某种颜色了。周迦的目光从电视上扫到监控画面，最后看向李镇。
他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监控画面，偶尔会扫下键盘以及刚刚输入的内容。好像是发觉到了周迦的目光，他看着电脑，问：“我脸上有东西？”
周迦摇摇头，起身，去卧室里翻弄自己的化妆包，从里面找出一盒眼霜。她坐到李镇身边，拉着椅子往他那儿移过去。
“你黑眼圈都快比得上熊猫了。”周迦捏住他下巴，让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打开眼霜盖子，用手指抹了一些膏体，往他眼睛四周涂着，用指肚按摩。
李镇闭上另一只眼睛，难受的要皱起鼻子才能闭好眼睛。他用一只眼看着周迦，在电脑光和昏暗的吊灯下，他看到周迦脸上的绒毛，再往深里看，周迦笑着，眼角微微弯起，有一点点的鱼尾纹。
“另一只眼。”周迦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李镇睁开眼睛，完完全全地看着她，用力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视觉。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你这么看我。”
李镇的睫毛在她手心里颤动着。
“周迦。”
他拉下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看着她。
“周迦，我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抱住她。
*
程胤赫回到家中，两个可爱的女儿一知道爸爸回家，立即飞奔过去。他用力抱起两个女儿进了屋，看见高小芸在餐厅内摆放着碗筷。
“要喝酒吗？”高小芸问。
程胤赫看了眼怀里的女儿，摇头：“女儿在呢，不喝吧。”
这屋里豪华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来的，包括眼前这个妻子，他都是努力得来的，只是，无法满足，张开血盆大口接受这一切也都无法满足。
“爸爸，下次要早点回家，好不好？”小女儿问，她软软的手摸着他的下巴，他忽然清醒了几秒，对着女儿笑：“好，下次早点回家陪你们。”
高小芸望着自己的丈夫，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她一面要接受程胤赫对自己的不忠诚和压根就没有爱情的相处，一面要接受程胤赫对自己的友好，而这份友好偏偏是因为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