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盯了陆盛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又看了看方才被抚平的衣袖处,问道:“你伤的时候疼不疼?”
陆盛道:“还好。”
谢无延扯了扯他的袖口,应了一声:“……哦。”
一路无声,两人像往常一样边搜寻着异处,边随意乱逛地转了许久。谢无延难得地没说多少话,也没买什么吃的,就这么一路尴尬到了天黑,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
两人逛着逛着就往郊外走了,离街市中心挺远,便决定先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店里过今晚的夜。
东陵。
丑时,周遭静谧。
一抹颀长身影携桃纹墨袍,如夜色蝙蝠般自屋间飞过,几次足尖轻点碰到瓦间杂枝,发出细微的咔吱声,身形一隐,倏尔匿于夜幕之中。少年闪身过几家屋檐,于城外星火阑珊处一屋檐上,驻足良久,凝神向一青衣女子望去。
其中一座小破屋下靠着陆盛,正目不斜视地关注着在光亮中翻飞的谢无延。
一招一式清晰无比,剑法很随意,有点懒懒散散的胡乱感,准头不错,对着满天飘飘悠悠的怨灵一击一个准,打怨灵跟玩儿似的。
剑法也算不上乱七八糟,但是打得很随意,时不时还翻个跟头耍个帅什么的。
只是……
陆盛皱了皱眉。
打了这么久,谢无延都没有用过苍剑派的招式。
谢无延没想到这李昶治这次居然没骗他们,这东陵的晚上还真的有一大群“好东西”,正好太久没活动筋骨,反身一剑刺中一个怨灵,怨灵随即化为淡淡星光消散而去。
她拿着剑兴奋地道:“陆盛,看我,厉不厉害!”
她虽然占据了一副灵力低微的身体,但谢无延自己的身手和反应都不差,陆盛把她放在这些东西里头,也硬是没能伤着她。
陆盛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问话,然后继续靠墙观望。
真幼稚……
坐在一屋屋顶看戏的墨袍少年嘴角勾勾,喝了口酒,轻声笑了出来。
之后又战了许久,谢无延的剑法逐渐有些力不从心,招式倒还是翻着新地变出来,一个没站稳,跄了一下。
不是打不过,是累了。
谢无延骂了一声。
灵力低微总是有灵力低微的不便,不能像前世一样想战多久战多久。
她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陆盛,然而陆盛的视线只停留在她的剑上,似乎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见此,屋顶上那墨袍少年慢悠悠地挥了挥袖子,那些亡灵便消散了小半,一个玩闹似的轻笑飘飘然落入耳中。
“我说这位兄台,大晚上的,怎么就留女孩子一个在这除灵呀?”
下头两人闻声抬头,就看到那人提着酒壶轻摇折扇坐于青瓦之上,垂下一条腿,晃晃荡荡,好一派风流。
桃纹墨袍,这小子长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眼熟……
这谁来着?
谢无延想了想。
……啊……好烦,反正她永远记得见过别人,却记不得在哪儿见过。
一天天的年纪大了,记性就是越来越差。
见谢无延一直盯着自己,少年一时玩心大起,也不管陆盛还在场,就道:“你若叫我一声,我便救你。”
谢无延顺口问道:“叫什么?”
“还能叫什么,”少年笑了一下,“叫哥哥呗。”
陆盛看着他。
“……滚。”
少年轻笑一声,拍拍大腿起身,足尖一点又是借力而起,然后轻飘飘地落下来,黑色的发丝飞扬在夜色里根根分明,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男子身上淡淡的桂酒香。
落地之前极为轻佻地向那谢无延眨了眨眼,再次随手一挥,那群亡灵便像听从命令似的,尽数化为星光,点点退散而去。
谢无延轻喊一声:“哎,厉害小兄弟,谢了啊。”
那少年眯起眼睛,轻摇一把桃纹折扇道:“客气。”
“走了。”陆盛看了他一眼,对谢无延说道。
谢无延道:“哦。”
“哎,哎!”见那谢无延背过身就走,那少年又又急忙在后边像讨个回报似的大喊,“别走啊,姑娘芳名呐?”
谢无延回头:“我叫谢……迟歌。”
“迟歌……”少年眯起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名儿真好听。”
谢无延笑了笑:“……是嘛。”
望着陆盛越来越远的身影,谢无延估计他这心底的醋坛子又得打翻好几缸,就挥挥手辞了这位眼熟少年。
那位少年还想再说什么,奈何醉意袭来,一时晕头转向,便假借醉意胡乱拽着就靠人身上了,眯起眼睛抬头笑看她一袭青色衣衫,还有谢无延一脸的震惊。
后来,恍惚间觉得被人抱着飞了出去,手臂有力,约摸是方才那个青衣男子,少年昏昏然睁开沉重的眼皮,没顾上自己身处何境,只是一味地笑。
好像还听见谢无延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哎陆盛,他这身衣服值好些钱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