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花纹牡丹缂丝的袖子随着手臂举起缓缓落下,露出雪白的小手,玲珑娇软,指甲修建的整整齐齐,粉嫩干净,指窝儿浅浅可爱,真真是柔若无骨,便是捏针都还要费些力气,更不必说,去拿一块石头,砸晕一个大丫鬟。
成衿似乎早料到她有这一问:“太阳穴这个部位与其他部位不同,重了便是毙命,好在姑娘人小,又是近身攻击,所以奴婢只是晕过去了。”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容蘅点点头,强调一遍:“那么,就是我力大无穷,拿了一块石头,精准砸在你的太阳穴上,导致你晕了过去。”
说到“精准”,众人中不知是谁,“噗嗤”一笑。这样严肃的氛围,有人笑了后,便变了味。
是啊,便是容蘅再怎样有力气,让石头落在成衿的脑袋上,都有些费力,更不用说,是“精准”砸在太阳穴。
“蘅姑娘平时懒得紧,绣针拿一会儿就喊手酸呢。”玉妈妈弯腰对老太君道,声音不大,刚刚好让近身的人听得见。
“不错。”成衿看着淡定的容蘅,竟有些心虚:“也,也有可能是巧合……”
容蘅抿了抿小嘴,很随意的附和:“嗯嗯,巧合。”
笑的人又多了些。
容蘅站在成衿面前,让她除去面纱,仰着小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成衿是府内有名的貌美丫鬟,如今近乎毁容,被看得甚是羞恼,却又见容蘅让人搬了一只高凳儿,让人把她抱上去,这样可以更清楚的看成衿的脸。
众人丝毫不理解容蘅这个举动,窃窃私语。
成衿强忍不舒服:“姑娘看什么呢?”
容蘅歪着脑袋,仔仔细细看了个便,听见成衿问,回答道:“我瞧着你这个伤口,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
容蘅没有理她,又让人把她抱下凳子,然后叫了式微过来,低语一番。式微点头而去,再过来时,手里拿了盒胭脂。
容蘅走到老太君面前,恭敬道:“老太君,我以前曾见过姨娘身边的丫鬟打架,也淘气扔过石头,如果是矮个子的小丫鬟扔大丫鬟,近身攻击,不管是正面扔还是背后偷袭,伤痕是斜斜向上。”她以手指沾了些胭脂,重新站在凳子上,在式微的额角抹了一道红色痕迹,斜向上:“而如果是大丫鬟扔大丫鬟,只有隔得远近之分,角度会倾向于平角或者斜下角,就像这样。”
她又抹了两道。
三个红痕,一经对比,便有些明白了。
是成衿亲口承认的近身攻击,便阻断了隔得远,也可能角度是斜下角的可能性。
容老太君也看过一回,侧身道:“你年轻时学过武的,你看看。”
金妈妈仔细辨认一回,沉声回道:“蘅姑娘说得不错。身量不同,远近不同,角度都有可能不同。成衿的伤口,确实是平着砸的。”
“天啊,成衿在撒谎!”
“不是蘅姑娘砸的!”
兰姨娘更是没放过,站起来,立马道:“成衿,你陷害蘅姐儿,是何居心!若是落实,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也难赎这罪孽!”
成衿一听,便面色惨白,浑身发软。
她没有想到这一点!谁也没想到。怎么可能,这个角度,居然也成了容蘅逃脱的理由!她发着抖去看顾姨娘,却见顾姨娘面色十分难看,眼有凶意,她在逼她。成衿不能退缩……
而芙姑娘……容元芙一咬牙,装作去理发髻,给这吓傻了的蠢货指了指糖盒。
成衿随之望去,忽而又有了一线希望:“我没有撒谎!我的确看到蘅姑娘埋糖,糖盒就是物证,如果蘅姑娘没有丢掉,怎么会落到我手里呢!”
成衿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容蘅毫不犹豫抽走了它。
“这倒是好笑。我明明发现你发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下物证,不掩藏痕迹,此地无银三百两,等着你来揭发我?于我,有什么好处,于你,又有何干?!”容蘅眼中冒出点点微光,流光溢彩,步步紧逼。
成衿被问得发愣,她后退几步,想到顾姨娘的脸色,想到家里的亲人,想到自己的下场,她惶恐,无助,雪白的脸,鲜红的血痕,对比越发可怖。
“成衿,你这胆大的奴才,还敢再撒谎!”
“可恶至极!”
顾姨娘见势不好,连忙提议:“老太君,都是媳妇的错,媳妇立刻把这奴才拖下去打三十大棍,逐出侯府,永不再用!”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看到的,不可能错的……”成衿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明明看到了呀!她软软瘫在地上,喉头哽咽,气息不稳。
你当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抛弃你的人……
容蘅立在正中,浑身忽而发出不容冒犯的气息,一字一句,声音清亮,宛若雏凤初鸣:“我容蘅乃是淮安侯府正经五小姐,有侯爷和老太君庇护,鄙身尽孝,不敢使忘。成衿,究竟是何人指使,何人给你胆子,令你伪造伤痕,恶意栽赃,还不快一一道来,还我清白,震慑淮安侯府心怀龃龉的小人!”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珍珠虽重,金丝承之。颤颤巍巍,勉力抵之。
“好!”
门口忽而传来玉石之声,众人吃了一惊,都看向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