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你还去哪?”女人问。
十一岁的少年身高一米六,脊背瘦削,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紫一片带着血。他没回答,推了门,安安静静地出去了。
***
小表姐一家人来玩,大人聊大人的,小表姐和小表哥兴致勃勃地想带着桃山出去抓萤火虫。桃山她妈张老师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等人跑远了,张老师嗔怪丈夫:“四五月份哪里来的萤火虫?”
余教授笑笑:“总要自己去看看的,没有找到自然就回来了。”
“没事,”小表姐的妈妈也说,“反正两个大的都在。”
于是桃山跟着哥哥姐姐在乱石堆野草丛那吹了一个多小时风,萤火虫没见着一个,倒是摘了一大把野花。
“不对呀,他们都说这里会有萤火虫!”小表哥疑惑,“怎么会没有呢?”
小表姐表示失望:“姨丈说了,盛夏才有萤火虫,你被人骗了吧?!”
小表哥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是的。但是实践出真知,我们也算有收获。”
吃瓜桃山捧着野花连连点头,给博学的小表哥鼓掌。
“等等——”博学的小表哥朝桃山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好像有人。”
没有看见萤火虫,兴致缺缺的小表姐闻言瞬间兴奋了起来。她手里拿着电灯筒,弯低身子,风里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野草在晃动,她压低声音雀跃地说:“哇哦,好像是哦!我们去看看!来一场探险吧哥!”
小表姐为了营造氛围,甚至把电灯筒关了。
桃山毕竟年纪小,坐在乱石堆上,周边黑漆漆一片就有点怕。博学的小表哥把电灯筒拿了过来,重新打开,一边牵着桃山的手,一边不赞同地对小表姐说:“太危险了,没找到萤火虫,我们现在就应该回家。”
小表姐瘪嘴,嫌弃:“胆小鬼!”
小表哥端着脸:“要稳重!”
两个人斗着嘴,桃山被小表哥牵着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电筒的光晃晃悠悠照亮前边错落的石碓,晃着晃着,突然照亮一张青紫的脸。
小表姐嘴上兴奋,真要撞人了,头一个被吓得尖叫的也是她。小表哥瞳孔一缩,拉着桃山往后退了一步,并把小表姐护在身后,壮着胆子问:“谁?”
那人听见小表姐尖叫无动于衷,只是斜靠在乱石堆上不甚在意地瞅了他们一眼,便扭过头抬眼,百无聊赖地看远处的天空。
小表姐被之前一打眼瞧见的脸吓着了,在小表哥后边颤巍巍地问:“是个什么妖怪?”
小表哥认真地看了。电筒的光照亮他坐的那一片地方,他穿着短裤,人很单薄,两条腿遍布伤口,鼻青脸肿的,黑色的头发过长还乱七八糟,唯一能入眼的就是他刚刚瞥过来的眼睛,倒是清亮有神。
不过只是个少年。
桃山人小,不懂事反而格外胆大,就着灯光瞧清那人模样后,她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立刻呼啦呼啦地小跑过去。小表哥一时没拉住,桃山小表妹已经蹭蹭地跑到那少年身边,蹲下来带着哭腔说话了。
“哥哥,”桃山的眼泪掉得突如其来,戚渊看呆了,那娃娃带着哭音问他,“痛不痛啊?”
戚渊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但是这一次戚渊觉得格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就觉得心里头也跟着她掉的眼泪产生了一种酸涩的情绪,像很小的时候喝过的橘子冰,酸的,还凉。
她哭得是真的伤心,眼泪像是开了闸头那样不停地掉,蹲在他面前还要使劲给他呼呼,自己就是一个娃娃一样的女孩子,还要哄他:“不痛不痛,给,给你呼呼。”
戚渊下意识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害怕——
只有一颗泡泡糖,这、这一颗哄不来吧??
于是少年飞快地伸出手把泡泡糖掏出来,塞进桃山手里:“我不痛。”
桃山吸了一个鼻涕泡:“骗人!”
少年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说,“你别哭了。”
没糖了,他真没糖了,口袋里就一颗!
他,戚渊,扛过两年暴打和群殴从没退过一步的男子汉,却在小姑娘眼泪攻击下,第一次落荒而逃。
晚风凉,月光很淡,戚渊慌乱地跳过乱石堆和野草丛。
她水做的吧!肯定是水做的吧!怎么说哭就哭啊!太犯规了吧!